左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翻开了监视记录,这上面记录了一处人员每天的表现,包含了行动、对话、动作以及对应的时间和位置。 这是他一直要求的,目的是靠记录就能还原当时的场景,以前赵理君执掌特务处情报工作的时候,那种概括性的记录屁用都没有。 至于宋明浩提出的疑问,那很简单,徐恩增估计巴不得有人跟踪,这样就能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官邸,隐藏起一处的真正目标。 只是没想到老宋这么敏锐,竟然看穿了姓徐的诡计,这下难办了,他并不想情报科现在就掺和到这件事里面,必须暂时绕开话题。 他手上不停翻着记录,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忽然一条记录映入了眼帘,这是一段对话的文字记录,对话双方都是特工总部的特务。 事情发生在几天前的凌晨,当时由这两个人负责值班,其中一个为副股长,记录此人为甲,另一个是普通小特务,记录此人为乙。 乙说:股长,姓孟的看着文质彬彬的,没想到手那么黑,老虎桥监狱里的地下党怕是得有一两千人吧,就这么全杀了,太可惜了。 甲回:要是不狠一点,处长不会相信他,咱们一处出了多少家贼,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话了,注意观察官邸。 对话只有短短两句,内容虽少,可非常有价值,特工总部清理监狱的提议原来是孟挺提出的,王巴蛋,等着跟福摩沙一起出名吧。 不过倒是可以利用这件事混淆一下视线,免得引起自己手下的怀疑,要是再有几个大聪明发现其中有猫腻,下面的戏就不好唱了。 左重脸色冷峻,立刻点了点记录说道:“看到了吗,徐恩增根本不在乎官邸里面有没有地下党,有多少地下党,他的目标是这些人。” “监狱的囚犯?” 宋明浩和归有光明白了,又没全明白,监狱里的地下党有什么用,难道抓了一遍的人再杀一遍就有功劳了,这事听上去很不靠谱。 大光头挠了挠脑袋:“科长,我的脑子不够使,你就直接说吧,徐恩增要杀地下党什么时候都行,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来监视官邸。 如果这里真的是地下党市韦机关,里面肯定有重要人员,这种情况下放弃官邸,反而追着在手里的地下党,未免有点舍本求末了。” 一边的宋明浩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事放他身上,他肯定会死死盯住官邸,哪怕不抓捕,也要顺着对方的联络渠道找到更多地下党。 左重啪的一声把记录合上,望着窗外幽幽道:“看事情不能只看一面,官邸固然重要,可一定能抓到活人吗,活人就一定会开口吗?” “不能。” “地下党的嘴很硬。” 宋明浩和归有光摇摇头,如果地下党要是好对付早就被消灭了,何至于数十万大军在西南攻伐了这么久,又死伤了那么多的将士。 根据古琦和吴景忠的说法,这些人往往宁死不屈,面对抓捕要么同归于尽,要么以死相拼,谁也不能保证活着抓到官邸的地下党。 “所以说啊,徐恩增这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地下党金陵市韦估计是真的,万一抓不到人,那就用老虎桥的犯人顶,反正都是地下党。 毕竟监狱处理犯人的时候是一处监督执行,杀了多少人,有没有杀人,还不是他们说了算,狱方没胆子唱反调,这就叫做双保险。 你们别忘了,西南那边节节胜利,委员长不日就要前往行营就近指挥作战,要是一处能在这个节骨眼抓捕、击毙地下党,懂了吗?” 左重挑了挑眉毛,一副懂得都懂的样子,这不全是胡扯,徐恩增可能就是这么打算的,万一陷阱失败,就用被捕的地下党来充数。 你说道德。 徐处长没那个东西。 只要能给光头锦上添花,别说杀几个地下党,就是杀一处的自己人,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这种人为了功名利禄,谁都能出卖。 “喔~” 宋明浩和归有光一起做恍然大悟状,经科长这一说,事情好像还真是这样,徐恩增的目的是为了讨好上峰,案子破不破并不重要。 不能拿一处跟特务处比,特务处是标准的军事情报部门,以军功说话,一处是党务情报部门,懂得做官就行,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怪不得出了那么多问题,这帮废物都没有被扫地出门,要是一处也是军事部门,以军法之严苛,徐恩增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宋明浩随即保证道:“我明白了科长,继续监视一处的人,如果对方敢冒功,咱们就在委员长面前戳穿他们,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你又说错了。” 左重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真要到了那天,咱们不仅不能拆穿对方,还得热烈的恭贺徐处长大显神威,将金陵地下党份子一网打尽。 你升了副科长是好事,可当官不是靠一纸命令,要学会揣摩上峰的意图,有时候牙打碎了要往肚子里咽,这点徐恩增就做得很好。 你看看这家伙被打击了这么多次,该认怂就认怂,等事过去了又是好汉一条,人要是想成大事,就得不要脸,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宋明浩冷汗都出来了,锦上添花的喜事被戳穿,打的不是徐恩增的脸,而是委员长的,得罪了领袖,想回去继续当股长都不可能。 磨炼了这么多年,那种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他绝不想再经历一次,不要脸就不要脸吧,如今这世道想当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