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刻,只有顾青白的卧房里响着女人的惨叫声,吵了一整夜。
幸好月宁所住的柴房与那里较远,并听不太真切,倒是能安稳睡上一觉。直至清晨,她才被手臂上的刺痛给惊醒。
一睁眼,月宁就看见阿影正认真地替自己上药。
“嘶——阿影,轻些……安睡了一整夜,这伤口都结痂了,怎么还这么疼?”
见姑娘疼得直发颤,阿影的动作也缓慢了许多:“是我下手没个轻重,弄疼了姑娘这药粉是我师父特制的,对治疗这些外伤有奇效。姑娘千金之体,可千万不要留疤才好。”
“我耳后已经有道疤了,还会在乎这些吗……”月宁嘟囔着,忽然伸手扶住了阿影的脸,“你眼中怎么满是血丝?是没休息好吗?”
阿影的耳朵又红了,磕磕绊绊地回答:“姑,姑娘受了伤……而且,昨夜安小娘去伺候顾青白,连连哀嚎了一整晚,吵得我头疼。”后面这句,是他随口找补的。或许是有些虚伪的自尊心在作祟,他并不想在姑娘面前承认自己因为牵挂她的伤势,始终在旁焦心苦守着。
月宁并没有发觉他的心思,而是精神抖擞地爬起身来,说:“阿影,把这药粉借我一些,我有大用处!”
顾青白下了朝后还要去军营中操练,要大半日才能回来。月宁就趁着这个时候,捧着药粉大摇大摆地去了康小娘的住处。
一见到她,康小娘还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
月宁很是兴奋,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说:“小娘早!我正要去看望安小娘呢!不如一同前去?”
“这……就不必了吧,哎哎哎!你别拉我呀!”康小娘刚准备开口回绝,就被月宁强拉硬拽着离开了。
“你这丫头,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上赶着来讨我们两个的好?”在过去的路上,康小娘就忍不住发问,可得到的回答总是月宁故作神秘地嘿嘿一笑,说:“小娘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去到时,安小娘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
月宁看到这血肉模糊的场景,还是会觉得背上发麻。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安小娘虚弱地抬起头,想坐起来却又因为疼痛不得不乖乖躺着。
康小娘立刻撇清关系:“事先声明啊!我是被这丫头硬拉来的,可不是专程来看你的!”
被点到名的月宁也不觉得尴尬,而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小娘安好!我带了些专治皮肉伤的药粉来,我来替小娘上药吧。”
“不用了!”安小娘忽然惊恐地叫出声。
为免却她的担忧,月宁先撩起自己的袖口,将药粉涂了一些在伤口上:“小娘莫怕。你瞧,我自己的伤也是用这药的,现在看着不是好了许多嘛?”
“哎!这看起来是愈合的不错啊。”康小娘看见了月宁胳膊上的伤,忍不住赞叹道。
然而安小娘还是没能消除戒心:“你……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你干嘛要给我用?是专程跑来显摆给我看的吗?”
这句话倒是把月宁给逗笑了,她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了安小娘的嘴巴,好声好气地劝着:“小娘先喝口水吧!你先甭管我为何要突发善心要来送这药粉,总之我是有我自己的道理,这一言两语的说不清楚。只要这药粉对你的伤有好处,旁的都可先暂时放一放。”
康小娘也少见的帮了腔:“是呀妹妹,这小丫头说的有几分道理,凡事都没有咱们自己的身子重要。你就让她帮你上药吧!”
见两人都如此说,安小娘终于放下了心防。她像是渴了很久,咕咚咕咚便喝完了一大海碗的茶水,随后一抹嘴说道:“上就上吧!我能吃痛,你就尽管放心上药。”说完,她折了折被单,死死咬在了嘴里。
月宁浅笑着,用手指沾了药粉,边轻轻点在了安小娘的背上,边说:“小娘也称得上是英勇了,疼得满头汗也未曾叫喊出声,可与沙场将士相较了。”
“我们都是穷苦人家长大的孩子,这点苦痛还是受的住的。”说话的康小娘始终坐在旁边,紧紧握着安小娘的手。后者疼得说不出话,只能闷哼一声来附和。
这世上的事物就是如此矛盾且割裂,拼命努力生活的人,却总是在各式各样的折磨与苦痛中挣扎不休。
月宁叹了口气,说:“你们只是没能投到一个好肚子里罢了,若真是细细计较起来,倒不见得会比谁差。这药上好了!安小娘可歇息下喘口气了。”
听到这话的安小娘如释重负,吐出被单后长舒了一口气:“你这丫头……今日是真的不对劲,不仅来给我端茶上药,还上赶着拍我们两个的马屁。你究竟是藏着什么心思?”
“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讲呀?”
月宁点头默认,慢悠悠地开口说:“两位小娘可曾听说过,前朝周皇后的故事?”
那两人一头雾水地摇摇头,显然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前朝周皇后幼时家贫,小小年纪便跟着母亲做一些浆洗缝补的粗活来过日子。后来又遭逢旱灾,家里的人便将她卖给人牙子来换饭吃。她被卖去了一户有钱人家做婢女,边给人当牛做马边偷偷习字,还学了不少的技艺。再后来,府中设宴款待当时还是王爷的前朝皇帝,她凭借自己做得一手好茶汤获得了王爷青眼,当家主君为讨好王爷便顺水推舟将她献给了王爷。而王爷登基后,便力排众议将她扶成了皇后。”
这些其实也只是野史传闻,但此刻月宁也顾不上去分辨此事的真假了,只当是个故事讲给她们听。
两位小娘倒也听得认真,边听还边琢磨些什么。
“两位小娘可有什么想说的嘛?”月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