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唐县
这天一早,一辆牛车正一颠一颠地往良渚镇的官道上走着。
牛车上坐着一名四五十岁上下的老妇,面色惨白,衣着鲜艳,面颊上印着两坨不太自然的红晕,发髻两边对称的插着两根银簪子,整个人看着十分滑稽。
“牛不拉,你赶快点罢,我晌午饭前还要赶回县里呢。”脸上抹的白/粉,也随着嘴巴一张一合,歘歘歘的往下落。
这名说话的老妇,正是钱唐县赫赫有名的媒婆邹婆子。
“我说邹婆子,你要快,怎的不去坐那有钱人坐的马车,坐我这破牛车作甚。”牛不拉嘴里一面嚼着冰糖,一面道。
这颗冰糖还是昨儿最后拉的那个客人孩子给的,他一直揣在怀里没舍得吃,方才他又往怀里细细瞧了一眼,发现冰糖有些化的迹象,遂才不舍的吃了。
邹婆子听了,并不理他。
半响,牛不拉笑问:“邹婆子,你这一早赶去良渚镇,是做什么呐?是不是有哪家孩子要说亲了?”
邹婆子漆黑的眉毛扬起,“我说牛不拉,你只管赶你的牛车,你问那么多作甚。你有这说话的功夫,牛车都拉出去好几十里了。”
“嗐,我这不是稀的你几颗喜糖呢。你若是说成了一对儿,也让我沾点光不是?”
邹婆子斜眼将牛不拉一番打量,“我说,你个四十岁的老鳏夫,你也好意思来要糖吃。”
牛不拉乐呵呵道:“托您老多费心费心,也给我说个亲。”
邹婆子撇了撇嘴,不再回话。
到了良渚镇石榴巷,邹婆子下了车,从怀里摸出几十个铜板递给牛不拉,道:“牛车就在这里等着,半个时辰左右我就会出来。”说着,便转身一扭一扭的往巷子里去了。
巷子口右侧,只见一户人家在侧屋这边开了个窗,里面做杂货铺子,卖些米面粮油,还有盐糖茶叶和一些调味品。窗下有三五个孩童在那里围成一圈,在玩时下流行的抓石子游戏。
邹婆子从衣裳口袋里抓了几颗糖,随手拉了一个孩童问:“我问一个事情,你要是能告诉我,我这些糖就都是你的了。”
“真的?”
“这一颗先给你,”邹婆子递了颗糖,咧嘴笑道,“你吃吃甜不甜。”
孩童三两下就剥开了糖果纸,将糖果丢进嘴里,砸吧了几下后,笑道:“你问罢。”
邹婆子问道:“你可知这里有户姓朱的人家?”
孩童歪头道:“咱们这里有好几户姓朱的呢,你要去哪一家?”
邹婆子轻声道:“她爹叫朱来恭,去年刚去了的。”
“这个我知道,我带你去罢。”说着,孩童就拉着邹婆子的手,往巷子内走去,第一个路口往左拐,到了左数第三户门边,用手指着道,“就是这家了。”
说完这话,孩童就伸手盯着邹婆子的脸上瞧。
邹婆子轻笑一声,“这谁家的娃娃,怪精怪的。”说着,把手中几颗糖果都给了孩童,好笑的道:“去玩罢。”
孩童望着手中的糖果,对邹婆子笑了笑,“下次有这好事,还来问我呀。”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邹婆子笑了笑,转身就叩响了朱家大门。
正房东屋内,周氏正听着女儿低声劝道:“娘,等过两个月出孝了,咱们就出摊罢。我想着,趁着我在家,多为家里干点活。阿松虽然人小,但生的机灵,所以我想着,等过些日子,咱们也送他去学里识几个字。”
周氏摸摸在一旁玩泥人的儿子的头,叹道:“可这摊子靠着咱们娘俩也摆不起来,不说那些个体力活,就是人来人往的,你一个定了亲的姑娘,少不了要被人拿这个说嘴,万一坏了名声,那日后等你嫁到张家,日子也不好过。”
想到这,她又摇头道:“这摊摆不得,我就是做绣活,做到眼睛瞎了,也不能坏了我闺女的名声。”
“娘,咱家不是还有个小铺面?咱们把里面收拾收拾,再重新装修一番,倒也不用搬来搬去......”
“咚咚咚!咚咚咚!”女孩话还未说完,就听院外敲门声响起。
周氏连忙放下手中的绣活,“你在这带好你弟弟,我出去瞧瞧。”
周氏从里面打开门,瞧了半日,也没认出来人是谁。
邹婆子看着穿了一身素服,却生的目若秋水,清丽绝伦的周氏,不由一呆。
周氏开口,“你是?”
邹婆子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笑,“大嫂子,这是朱来恭朱家么?”
“是朱来恭家,”周氏点头,又问道,“你是......”
邹婆子也不拐弯抹角,道:“你好啊,大嫂子,我是县里的邹媒婆,今儿是张家托我过来的。”
周氏听了,眼睛一亮,“可是张承诺张家?”
“正是这个张家。”
周氏忙把人迎了进来,笑道:“邹嫂子,快请屋里坐。”
堂屋里,被张家请来的邹婆子,坐在一边,含笑看着周氏又是泡茶,又是抓花生瓜子,待她十分客气,一时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倒有几分不自在。
周氏见邹婆子不开口,尴尬的抿了一口茶,又抬头看了看她,问道:“邹嫂子,不知今日张家托你来是有何事?”周氏皱眉想,难不成张家想把婚事提前么。
“这个......”邹婆子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说,就见一个皮肤微黑,但五官精致,看模样大约有六七岁的孩童跑了过来,扑进周氏怀里。
“阿娘,这人是谁?”朱文松从周氏怀里探出脑袋,瞅着邹婆子问道。
邹婆子咳嗽两声,笑道:“大嫂子,小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