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正是沈梦娴生辰,江念卿揣着那枚秘制香囊便去赴宴了。
小杏一路上都忧心忡忡,小姐这样真的不会被人打吗?
沈家也是高门望族,沈梦娴作为嫡长女,生辰宴自然办的风光热闹,各家有些头脸的小姐都来了,放眼看去,莺莺燕燕看得江念卿头昏眼花。
江念卿将贺礼交由门口登记的小厮,清楚瞧见那小厮听说是香囊后露出的一点鄙夷后,但笑不语。
沈梦娴原本在廊下与几位姑娘赏花说话,瞥见江念卿的身影,朝她轻摇了下扇子,算是招呼。
“江三姑娘,你来了。”
江念卿行过礼,往四周看了看,一脸单纯问道:“沈姑娘,宣王来了吗?”
那几位姑娘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以扇掩唇笑起来,其中一人语气带嘲弄,“江三姑娘莫不是久病不出门人也糊涂了,你想见宣王该进宫去,这里哪有?”
江念卿神色无辜地看向沈梦娴,“沈姑娘,你不是说宣王会来吗?”
沈梦娴轻轻打着扇子,微笑道:“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我与宣王非亲非故,如何敢攀这关系?说来江三姑娘是宣王未婚妻,合该我们来攀你的关系才对。”
几人闻言又笑起来,引得不少人也频频看来。
江念卿看着沈梦娴扬起胜利的笑容,心想她费尽唇舌邀请自己来赴宴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至于她为何如此针对自己,江念卿也明白,恐怕不只是因为长公主设宴那日的事。
既然现下沈梦娴得意,江念卿便也配合地作出一副慌张无措的模样来。
该得意时得意,该愤怒时愤怒。
她相信沈梦娴一定会喜欢她送的贺礼。
府门口起了一阵骚动,众人纷纷侧目,不时传出几声惊叹。
江念卿也转身看去,见围观的人群让出路,露出身着朱砂色长袍的谢燕庭,他摇着折扇大摇大摆走进来,见到相熟的人还点头挥手。
这阵势、这排场,比主人家还足。
他身后的言无,小心翼翼捧着贺礼,赫然是一座赤金雕刻的吞金兽。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得多少钱。
谢燕庭走到沈梦娴身边,挥手示意言无将礼物呈给她看。
“沈姑娘,这玩意虽然长得一般,但绝对是货真价实,怎么样,是不是很喜欢?”
沈梦娴已经习惯了他这挥金如土的做派,淡淡笑道:“礼物贵在心意,怎可用银钱计量,不过你有这份心也很好了,我很高兴。”
众人便又吹捧起来,沈姑娘品行高洁,素来看不上这些俗物。
“开宴了,诸位入座吧。”沈梦娴说罢给身边婢女使了个眼色,收下了那尊金兽。
江念卿看在眼里,心道,好一个看不上俗物。
沈府的宴席确实精致,不过江念卿碍于自己扮演成弱不禁风的可怜样,只得小口小口地吃。
她认真吃点心,对于对面坐席上投来的目光毫不在意。
前车之鉴太多。
她真是怕了在这种场合和谢燕庭对上视线。
宴席才开始没多久,忽而有下人急匆匆走到沈梦娴身边低声禀报,只见沈梦娴的脸忽地沉下来。
她冷声说了声“带上来”,便目光如炬,直直看向谢燕庭,怒意毫不隐忍。
“谢燕庭,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众人哗然,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
谢燕庭靠坐在椅背,姿态散漫,在大庭广众下被质疑了也没恼,反而一脸无辜。
“小爷做什么了?”
两个下人带着一位粗麻布衣的男子上前,这人是个跛子,拄着拐杖,嘴角与眉眼处都有淤青。
他没这过这种场面,畏畏缩缩在席上巡视一圈,看到谢燕庭后立即丢了拐杖跪下。
“世子,世子饶命,求世子饶我一条贱命……”那人不停地磕头,言语惶恐迫切。
谢燕庭搁在椅背的手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漫不经心问道:“哦?那你说说,我怎么饶你的命?”
那男子立即高呼,“世子,小人说错话得罪了您,您伤我一条腿是应该的,小人不敢有怨言,可是、可是您不能不让小人去治伤啊,再拖下去小人这条腿就废了!”
他说着掀起那条伤腿,伤口处高高肿起,淤青大片,血色更是触目惊心。
此话一出,座中人到底一口冷气,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那人见谢燕庭不为所动,便继续磕头求饶,额头都见了血还不肯停,直到沈梦娴让下人强行拦住了他。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神色,“谢世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燕庭看着她,“你说呢?”
“你真的打伤了他?还不让他去医治?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他这条腿会废的!”
沈梦娴气得不轻,素来端庄的人竟厉声高喝,显然是难以忍受谢燕庭这种行为。
可谢燕庭依旧云淡风轻,甚至接话,“知道啊,小爷不仅知道他这样下去会废一条腿,还知道他甚至会没命,血肉腐烂,生蛆流脓,蔓延全身。”
各家小姐都是养在深闺的人,哪里听过这样血腥的话,见过这样无情的人,一个个都吓得屏气凝神,又难掩厌恶。
谢燕庭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毫不在意,只是目光掠过江念卿时顿了顿。
她恍若未闻,在低头吃点心。
谢燕庭顿感好笑,这人怎么还能吃得下去?
那人也是被谢燕庭的话吓狠了,身体发抖,喃喃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