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你听错了,嬷嬷胡言乱语,你别当真。”
江怀序从江念卿手中扶过秋嬷嬷,对小杏道:“外头风大,你先扶三妹妹回去,免得受凉。”
小杏连忙去扶江念卿,却见她伸手紧紧攥住了江怀序的手腕。
她面色苍白,清莹双眸中第一次显露惊骇。
“大哥哥,你……知道什么是不是?”
江怀序见她这反应,明白她是猜到了,自知再瞒不过,叹了口气,“三妹妹,我们换个地方说。”
他看向一旁神情迷茫的江流月,正色道:“四妹妹,我与三妹妹有要事商议,你先回院吧。”
江流月看看神色肃穆的江怀序,又看看似受惊吓的江念卿,不甘心被他们排除在外,不满道:“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我也姓江啊。”
江念卿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以平稳心绪,低声道:“四妹妹,你先回去,不要多嘴在这里发生的事,日后我再说与你听。”
“好吧好吧,反正你们更亲,都不和我玩。”江流月撇撇嘴,见江念卿还看着自己,摆摆手道:“好,我不和别人说,连母亲都不说,反正你记得要和我说昂。”
江念卿轻点了下头,“好。”
江流月得到满答案,便带着丫鬟走了。
小杏扶着秋嬷嬷回厢房,在屋中看顾她,院中空旷寂静,只留下江怀序与江念卿。
石桌旁,江怀序给江念卿倒了杯茶,关切道:“喝杯热茶暖暖,今日有些……”
“真的很像吗?”江念卿没接他的茶,只盯着他重复问了一遍。
“真的很像吗?我母亲,与你母亲。”
江怀序对上她泛红的眼眶,面露不忍,低声道:“我没见过我母亲,听秋嬷嬷说,眉眼有些像。”
“秋嬷嬷见过我母亲?”江念卿瞬间慌张,“那她是不是也认错了?”
“是,那时候嬷嬷眼睛已经不大好了,那日见到你母亲也扑上去,把她吓坏了,那时候我四岁,拖不开嬷嬷,后来是父亲来……他怒斥了嬷嬷私自出院,重罚了她。”
“四岁?”江念卿心中一颤,“那我母亲……她……”
“她正临盆。”
江怀序闭了闭眼,神色痛苦,“那时候半夜,郎中还没请来,嬷嬷听到丫鬟说你母亲生产,她好心去帮忙……”
“临盆?”江念卿面色瞬间惨白,整个人似风中落叶,摇摇欲坠。
她不敢去想,秋嬷嬷闯到母亲的房中,将她错认成已逝的白夫人的时候,母亲该有多惊愕痛苦。
在身体最痛苦的时候,她知道了所有真相,明白了所有欺瞒。
原来,江沛真正爱的是那位白夫人,而她母亲,不过是一个已逝者的影子,一个他困顿情爱里的无知傀儡。
“三妹妹,三妹妹……”江怀序急声唤她,焦急道:“你要顾念自己的身体,这些事终究过去了。”
眼泪落得悄无声息,江念卿回过神已经满脸冰凉。
她伸手轻轻拭去,心底涌起的愤怒与怨恨却无法平息。
“这些事,过不去。”
她说罢转身就要走,江怀序立即拦住了她,“三妹妹你别冲动,也许我不该告诉你今日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你要怪就怪我……”
“他还没死,就要父债子偿吗?”
“我……”江怀序语塞,又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纠结又痛苦。
“我母亲嫁给江沛时才十六岁,家里人原本不同意的,因为京城太远,因为我母亲性子太温柔纯良,是江沛将她骗进京城,骗她以为自己有了段好姻缘。”
“可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不明不白当了别人三年的影子,还要在临盆时知道一切,含恨而死?”
她声音哽咽,字字如泣血,“我母亲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他江沛这么欺负!”
江念卿仰头看着江怀序,含泪的双眸中是难掩的恨意。
“大哥哥,你说,我该不该恨他?”
江怀序被她一声大哥哥喊得惭愧至极,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为自己的隐瞒感到心虚。
话已至此,他说不出一个字拦她。
江念卿绕过他,大步出了庭院,半道遇着李管事,不等他拱手行礼,问道:“江沛在哪?”
李管事险些没反应过来江沛是谁,哆嗦着回答:“江……老爷正在书房。”
得到答案,江念卿冷着脸直接朝书房去。
李管事直觉不妙,素日娇娇柔柔的三小姐何时用这种语气说过话,还直呼老爷大名,实为大不敬。
他想了想,连忙朝姚氏的别院走去。
江念卿闯进书房时,江逐辉正磕磕绊绊在背文章,江沛脸色很不好,眉头快拧成个川字。
两人都被江念卿破门而入的动静惊到,江沛斥责道:“念卿,你这么冒冒失失进来做什么?”
“出去。”江念卿没理会江沛,瞥了一眼愣在原地的江逐辉,重复道:“出去!”
江逐辉被她略凶的语气吓得身体一颤,面露惊愕,觉得江念卿今日十分不对劲,简直是吃了炮仗。
他看了眼脸色铁青的父亲,还是缩着脖子匆匆出了书房,甚至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江念卿走到书案前,东翻西找,文书画卷瞬间缭乱。
江沛冷声道:“你今日如此失礼,到底想做什——”
他的声音在看到江念卿拿着那副斑驳的画卷时戛然而止。
当日江逐辉失手打翻茶水,不慎将画卷浇湿,水墨晕染弄脏了画中人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