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卿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她先是梦见自己与谢燕庭被困大火,浓烟滚滚,他们怎么也跑不出去。
后来又梦见谢燕庭被人埋伏,一支利箭直直射向他心口——
“燕庭!”
江念卿猛地从梦里惊醒,胸口剧烈起伏,额上沁出细汗,还沉浸在梦中情形的惊惧里。
“小姐,你醒了?”小杏正在廊下熬药,听见动静连忙掀开帷幔看她,惊道:“小姐你怎么了?”
“谢世子呢?”她眼里闪过不安,问道。
“已经回府了,听护院说天一亮就走了。”小杏见她心神不宁,担忧问道:“小姐,你还好么?”
江念卿摇摇头,缓缓坐起来。
窗外天已大亮,日光透过窗纸显得温和许多。
小杏给她擦了擦额上细汗,又从炉子端了汤药来,一边搅动着,“小姐,没想到谢世子还挺贴心的,他昨夜背你回来,说你受了惊,让我熬好安神汤温着,怕你噩梦惊醒。”
江念卿喝了几口,也渐渐缓过神来。
他着急出门,想必是为了昨夜刺杀一事,希望能尽快找出幕后之人。
午后日光越发暖,风吹过别院更是惬意,江念卿坐在秋千上,手中拿着颗硕大的珊瑚珠把玩。
这也是谢燕庭送来的玩意,她当时一看便知这珠子很珍贵,谢燕庭却毫不在意,说这些东西能博她一笑,才算珍贵。
江念卿想起此事,不由得失笑。
“这珠子好看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江念卿猛地抬头,果然是谢燕庭。
“你回来啦?”江念卿浅浅一笑,松了口气。
谢燕庭见到她后心情大好,眉眼藏不住笑意,“在等我吗?”
江念卿嘴硬道:“没有,我荡秋千。”
谢燕庭哪里不明白她的口是心非,笑意加深,他原本能更快来的。
只是为了今天能真实地还原刺杀一事,他特意没换衣裳,穿着那件破烂且带着血迹的衣裳就进宫去了。
现在事情了结,他必得先沐浴更衣、收拾齐整再来见她。
古话说女为悦己者容。
男子亦然。
“给你带了糕坊新出的点心。”谢燕庭将藏在身后的点心拎到她面前,“尝尝。”
江念卿拆开油纸,尝了一口,欣喜地点点头,“好吃。”
她立即分了小杏两块,又递了一块给谢燕庭,这人却不伸手,而是俯下身,张开嘴。
小杏目瞪口呆,喃喃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
江念卿面色泛红,有些羞愤地将整块点心塞进他嘴里。
谢燕庭笑得心满意足,觉得这点心格外甜。
小杏匆忙进屋,谢燕庭便走到江念卿身后,轻轻推着她。
秋千晃荡起来,透过枝叶落下的斑驳碎影,似乎也知情识趣地摇晃着。
“燕庭,刺杀一事可水落石出了?”
谢燕庭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同她说了,江念卿听到是赵景鸣后有些惊讶。
他虽一直与谢燕庭不和,可到底外人眼中的谢燕庭只是个世子,皇上也无意授他储君之位。
若为了大好前程,他也该刺杀赵从昀才是。
她蹙眉将疑惑说出来,谢燕庭忽地笑了,赞叹道:“念卿果真聪明。”
江念卿直觉他是知道什么,问道:“你也怀疑真正的幕后指使不是赵景鸣吗?”
赵景鸣为人谨慎,若买凶/杀人,断不会留在凭据在府中,更不必亲自出面,导致那刺客今日认出他。
“那你觉得是……”
谢燕庭叹道:“我这大表哥,终究是性子太急,沉不住气。”
“这样的计谋我都能看出来,皇上没有怀疑吗?”
“自然是怀疑,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唯有搜府才能证明赵景鸣的清白,可偏偏……”
赵景鸣想到皇上愤怒之下洒落一地的密信,讥讽道:“偏偏搜出更多罪证。”
江念卿恍然大悟,惊讶道:“所以,他刺杀你只是个幌子,目的是要搜宣王府。”
想必赵从昀早发觉赵景鸣暗中勾结藩王,想用这个彻底铲除他。
“也许不只是个幌子,我怀疑,赵从昀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什么?!”
谢燕庭想到赵从昀同他说的话,那一句“父皇还是最疼爱表弟你啊,我这个亲儿子都比不上”,别有深意。
所以,赵从昀刺杀他也许不只是借刀杀人,也可能是要斩草除根。
江念卿仍有不解,“可他怎么知道你昨晚会回庄子?”
谢燕庭笃定道:“府中有人给他报信。”
他昨晚便心生疑窦,刺杀的人分两拨埋伏在林中,那是马车的必经之路。
可他平时往返都是策马,为避免人跟踪,他从不固定路线,官道和小路都会走。
埋伏的人都在那条官道上,是笃定了他会从那经过,这便说明有人早知道他会与江念卿坐马车同乘,走官道过。
哪怕昨晚谢燕庭没有去,他们依然可以劫持了江念卿,以此挟持谢燕庭,进行第二次刺杀。
可江念卿住在庄子里这事只有他与谢若薇才知道,而他一早叮嘱过她,要隐瞒此事。
到底是怎么泄露了出去?
一定是谢若薇身边的人,也许是套话,也许是试探,令她无意中说漏嘴。
两人四目相对,心底有了个共同的答案。
百里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