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朱,你这次来美国,应该不只是为了和我一吐哀思的吧?”
“说到死亡……张庆也死了,”朱黎说出了一个对他们来说很关键的信息。“是车祸。”
“张庆?”约瑟夫的眼睛瞪大,“朱,我明白你并非善类,但你不能搞谋杀!”
“谁谋杀了?你是不是悬疑电影看多了?”朱黎想不到他的脑回路能如此清奇。
约瑟夫尴尬地摸了摸下巴,为自己不过脑子的话感到懊恼不已。
“你女儿还没发现莫比乌斯系统吧?”
“暂时没有,但瞒不了太久了。”朱黎轻啜咖啡,叹道。“张庆死了,我……也没有办法直接打破它。”
“你不是不想打破它么?”约瑟夫挤挤眼,道。“可别忘了咱们的规则啊,朱!”
“执笔者”是不受规则限制的,除了像强行书写其他世界剧情之外,几乎无所不能,宛若神明。
可是在他们内部,却一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也是唯一一条规则。
这条规则,是无数代“执笔者”亲身实践之后,共同总结出来的。只有遵守规则,才能保证他们的力量只增不减。
这唯一的一条规则就是,执笔者禁止对角色产生感情。
像李瑶兮这样怀有悲悯之心、把角色当人而非蝼蚁的,则成不了“执笔者”。
这个现象很奇怪,可偏生有些事真的如此奇怪。
执笔者一旦对角色产生感情,再创造故事时,就会被这种感情所带来的感性所左右,导致无法写出出色的作品。
执笔者约等于神明。神明,怎么可以有感情呢?
割不断七情六欲,便永不能成神。
朱黎和其他“执笔者”相同,都对这规则深表赞同。
角色究竟是什么?角色是一个个冰冷的墨色字符,是被锁在匣子里不见天日的提线木偶,是推动剧情发展的工具,是可以被随意丢弃的牺牲品。
角色的一举一动,从来不由己。早在诞生之前,他们这辈子说出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神明”的安排,只不过他们不知情罢了。
归根结底,他们从未被“执笔者”们当成过鲜活的人,而只是一脚就能踩死的蝼蚁。
蝼蚁此生都活在匣子里,就天真地以为,世界只有匣子这么大,也只有匣子这么黑。
如果不是李瑶兮,陈萍萍本是世上万亿只蝼蚁中的一只。终其一生,也见不到阳光。
但李瑶兮来了,那个来自高维度、娇纵活泼、用情至深的小姑娘李瑶兮,那个“执笔者”的女儿李瑶兮,来了。
她已经将那个匣子掀开了细细一条缝,又如太阳一般,让一束温柔而灿烂的光洒入。
朱黎心里一直是有愧于李瑶兮的,只不过这份愧疚从来都不曾流露于表面。
作为母亲,爱孩子是人之常情。但是“执笔者”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与李瑶兮站在同一立场。至少,她不能在明面上支持自己的女儿太多。
“话说回来,你女儿和你一点也不像。”约瑟夫摇头道。“我见过她一次,记得吗?”
朱黎点头。
“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柔软的人,”约瑟夫回忆着,“从她的眼睛里,你能看到对生命的呵护与期许。”
朱黎将自己与李瑶兮对比过。
她们的确不是一种人。
朱黎是在十三岁那年就觉醒力量,变成“执笔者”的。
也就是说,在十三岁时,朱黎已然能做到漠视角色的生命了。
早在小时候,朱黎便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同学都那么矫情,看个电影都要哭呢?
他们不知道,那些都只是假的吗?
“你,想好怎么做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找你?”朱黎举起金色钢笔。
……
本该热闹无比的棠梨院,此时却愁云惨淡。
班主愁眉不展地往嘴里送了两粒炸花生米,就着一小杯浊酒,慢慢咽下去。
谢兰双与李瑶兮在鸿雁楼前的冲突,早就传遍了全京都。
更有不少人说,李瑶兮身为谢兰双曾经的恩人,却反被他加害。
这不,这几天他这棠梨院可谓“门前冷落鞍马稀”,好多人都不来听谢兰双的戏了。
他想过舍弃谢兰双,再另外培养一人出来。
结果他把棠梨院里的人挨个想了一遍,然后发现……自己这戏园子,没了谢兰双还真不行。
班主唉声叹气,愁得白头发都多长了好几根。
圣上正在追查李瑶兮遇刺一案。班主只希望,这桩案子千万不要和谢兰双沾上边。
不然,他这戏园子可就垮了啊!
不过幸好,事情符合了他的预期。
刑部已经查明,此次乃君山会行凶,与谢兰双并无干系。
百姓没听过君山会。但既然刑部都如此说,百姓也信了。
所以不出两日,棠梨院的生意又重新兴隆起来。
春雨过后,京都初初有了即将入夏的意味。雪白的云朵被金色的阳光镶上一道边,挂在蔚蓝如海的天际。虽好看,可若看得久了,双目也会微微发晕。
一直被勒令不许下床的李瑶兮正悠闲惬意地翻话本子看。她右手举着书,左手捧了一小碗还冰凉着的桂花蜜冻。
长时间盯着书上的小字看,李瑶兮也觉得费眼睛,于是丢下话本,边舀起蜜冻吃边出神。
直到听见了轮椅声,李瑶兮才发现,陈萍萍在不知何时来了。
面对着陈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