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延展的暖色好像化作了缥缈的雾气,在那双天空之瞳中被凛冽的风撕裂,翻涌,不带任何重量。
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源梵音几乎被定格在原地。
小小的少年被行人经过时带起的风吹扬了狩衣的袖角,他像坏心眼的孩子一样,微微眯眼,那张与五条悟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在眼前放大,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耳畔:“你该不会也是偷跑出来玩的吧?”
“……”
……这个“也”字,就很灵性。
源梵音一时的沉默似乎被他当成了默认。
不知名的小少年正了正身形,那副套在层层狩衣下的躯干纤细又矜贵,在拥簇而来的火光中,像一幅久经年岁的画。
与此同时,他突然“刷”地一下展开了绘扇,将其掩住嘴角,只留下额发下一双注视着她的眼睛,看上去十足神秘与不可捉摸。
但是,他下一秒出口的话带着与之不符的放松与笑意:“什么嘛,如果是,那就好说了!你早点说啊。”
这么说的人微微挑眉,凌厉的眼角稍稍上抬,侧身,在绘扇下朝她弯起了嘴角,示意她弯下身子来配合他的身高。
源梵音乖乖照做,便看见他狡黠地吐了吐舌头,像在与她分享一个秘密一样,凑近她,小声地和她说悄悄话:“我也是偷跑出来玩的。”
……不,她根本不想知道这个。
“上面的老不死点名要我来护卫你,我正觉得烦呢,本来也打算偷跑。”他状似抱怨。
说罢,来自五条家的家伙走前两步,在璀璨的火光中回过头来,朝她咧开一个宛若施舍般的、傲倨的笑:“反正我的任务只是护卫你,你刚好也偷跑出来玩了,那我们就一起玩吧。”
谁知源梵音立马说:“不要。”
似乎没想到会被如此直白地拒绝,他先是一愣,然后空白地眨了眨眼。
两秒后,在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他才像受惊的小猫一样,微微瞪圆了眼。
“……你刚才说什么?”
他问,雪白的眼睫在扑凌扑凌地翕动。
源梵音站在原地,也眨了眨眼,无辜又听话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不要,我不想和你一起玩。”
……而且,椿说不能相信五条家……
她在心里摇摇晃晃地补充道。
椿总是对的……
闻言,那人也不恼,他只是安静地偏头,在人来人海的人群中抬手揉了一下自己蓬松的白发,漂亮的蓝眼睛随之上移,像在思考一样,看不出情绪:“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轻飘飘的语调,并没有切实的苦恼之意。
“你似乎没弄清自己的处境……”他漫不经心地出声,瞳孔下移,用余光无悲无喜地瞥了她一眼:“那我只能先将你的手脚打断后,把你扔回去再自己出来玩了。”
说不清是威胁还是警告,源梵音一颤,立马皱了皱鼻尖,感觉眼眶因突然涌上心头的害怕而漫上温热的湿意。
但是,在眼泪夺目而出前,她就转身跑了起来。
这一次,她知道自己在逃跑。
就像去年那个雪夜面对五条悟一样……
她已经本能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仅仅是因为身后那个人的威胁,还有不久前椿对她说的话。
虽然,至今都没能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她自己主动跑起来的这一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椿刚才也是在带她逃跑。
明明什么都不明白,却独独能感受到逃跑时的焦躁与急切。
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像汹涌的浪潮,像狂乱的风……
夜色追着她们。
椿想带她去到哪里,以逃离某种命运。
她得作为神明,才能归避死亡……
她必须到达某处,才能活下去……
所以,现在,她也不能被这个人抓到。
她不能和他走。
不能和五条家的人走。
不能相信他们。
不能相信他。
即便他和五条悟长得一模一样……
就此,她不断地跑,不断地逃,不断地往前冲,丝毫不顾自己已经害怕得不断掉落的眼泪。
很快,祭典的火光就离她而去,她钻入一片百火和人群都触及不到的密林中。
蛙叫和蝉鸣响彻不停,夏季林间的草长得有些高,灌丛草木间在夜里皆是一片绵绵的墨色。
在她跑得急不小心崴脚绊倒而滚下一旁的草坡时,一个额角戴着狐狸面具的白发脑袋探进眼帘。
“竟然哭了?”
略带稀奇和惊讶的声音。
满目的爬地菊开满大片斜斜的山坡。
耷拉而下的绿叶亲吻着源梵音仰面的脸,夜风带着白昼的热浪拂面而来,林间的树影都在窸窸窣窣的虫鸣中如浪般翻滚过来。
声音的主人站在斜坡上,在她的头顶上方弯身,低眼,探头看她,说:“我刚才只是开玩笑的。”
虽然这样说,但无论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有一丝歉意。
这似乎就是五条家的特性,至少眼前这个人就是这么讨厌:“别哭了,怎么这么容易哭?”
他手中的绘扇抵着下巴。
星光从地球的边缘涌来,他漂亮的眼睫毛垂下,尚且稚嫩的脸颊柔软而青涩,被夜色模糊了眼底的光亮。
夏夜,爬地菊。
银发蓝眼的小少年。
但她却一点都放松不下来,而是问:“……你会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