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后,偏院火势渐熄。
冬夜,重归于静。
无央的心,却久久难以平静。
再深沉的夜,都无法抹去既定的事实。夜会过、天会亮,而青霜再也不会回来了!
无央的心,第一次为了谷主以外的人刺痛。
她被带到了清风院。
这是西门胤居住的院落,也是西门府最大的院落。绘心和戈越都住在此处。
无央同绘心来到了西厢房。她不止一次来过清风院,却是第一次进入绘心的住所。
正厅的桌上、窗前,装饰着大片的腊梅,整个房间花香满溢,让人心情舒畅。
嗅着花香,无央的心逐渐平静。
绘心唤来两个丫头,吩咐过几句,转对无央说道:“这一夜闹腾,想必你也累了。我让丫鬟收拾好房间、准备好玫瑰浴,你暖暖地泡上一泡,保准一夜好眠!”
无央没有搭话,沉默的一如既往。
仔细看她神色,绘心的眉头也缠绕着一丝忧郁。
“你想问青霜,对不对?”
无央抬起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忧伤。
绘心握住她的手,如初次一般给予她温柔的安慰,“青霜,是主上的暗卫。一年前,她奉命接近你,假作主上的侍妾住进了海棠春睡院。她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保护你,就是保护主上。保护主上,也是她自己的心意。所以,你不必难过——”
难怪,初次相见,正是青霜相救!
“那,”无央艰难地开口,“主上——”知道吗?知道青霜的心意,满满的都是他吗?
绘心垂首,“这世上,有很多心意是不会被回应的。”
“可是——”
“无央,”绘心打断她,“或许你并不知道,或许连主上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其实,每个人的心只有一颗。主上也是。”
无央不懂。此时此刻,她只心疼青霜的情义。虽然,这份情义不是为了她。
绘心明白她的懵懂,仿若古词所言: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
——
第二日,天气阴沉。这样的天气,北风正是凌冽。
无央早早的就起身了。
即使天还未亮,依然不见绘心的踪影。
无央茫然地打量过房间,然后打开窗,趴在窗台上——发呆。
从前的这个时候,她会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做早饭,等着青霜一起用膳、洗碗,青霜还会陪她研究医书和古籍,陪她打理院子后的小花田,还会给她讲府里的趣事。
例如:刘管事跟老婆吵架,左眼角便多了一道淤青;绘心训斥了新来的丫头,惹得人家小女孩哇哇大哭;戈越训练侍卫时,踢断了一人的肋骨;主上——
无央停止了自己的思绪,像是绘心的声音打断了她。
她还听见了戈越的声音,“你没听见吗?主上说了,不需要——”
戈越说话时,特意压低声音,关上门。
绘心也是小声抱怨,“主上哪一次不是这么说?还说什么,谁敢带无央姑娘来,就砍断他的腿!你看,我现在都还好好的。主上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次不是硬撑着?十五的日子,非要撑到十六、十七!昨晚也是。你刚看见主上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定是运功强行压着,痛了一夜!”
“所以,你这是——”
“当然是带无央姑娘过去!”绘心瞧了瞧内堂,“若非无央姑娘受了惊吓,心情不佳,我昨儿就想把她裹了送过去!”
戈越有些无语,“这大白天的,你一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老是为主子张罗这档事,也不怕嫁不出去!”
绘心白他一眼,“若不是你们这些侍卫没用,护不了主子周全,何需我这般煞费苦心!”
说来说去,又变成他的不是了!戈越可不想认同,“主上十二岁被掳走,找回来的时候已身有赤蛊。赤蛊之毒,我也没法儿护啊!”
绘心取笑道:“你想怎么护?”
正说着,门外有丫鬟传话:“戈统领、绘心姐姐,主上有令,请二位正殿会客。”
接着,轻微的关门声遗落了满室的寂静。
无央如获大赦。
她终于不用见到他了。
两年来,见到他的日子并不多,她却依然只想着逃避。
青霜曾经说过:“我也想杀了你、然后替代你!”
她,又何尝不想呢?
——
辰时,丫鬟张罗完早膳,绘心就端着一碟黄金糕回来了。
“主上不吃甜食,我便都拿来了。这是沐庄主刚从中原带过来的,你尝尝。”
无央迟疑了一会儿,终是禁不住诱惑。
满桌的早点,不及一块黄金糕。
绘心坐在一旁,自己盛了碗米粥,一口一个爆汁肉包。
“你放心,青霜姑娘的事,主上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按勇士的礼仪举行天葬。但青霜姑娘身份特殊,不宜张扬,天葬的地点就选在城西的灵鹫山。主上说了,你可随我一同前往。”
过了一会儿,绘心又道:“这几日,府中人多,人多嘛,也不打紧。你就扮作丫鬟,与我同住——”绘心顿了顿,细看无央的神色,“其实——”
无央道:“我知道。”
她的声音依然艰涩,也依然淡漠。
“你知道?”主上,要成亲了?
无央点点头,随即把头垂的更低。她不明白的是,为何要告诉她?她只是一个续命的药炉,其他的事又与她何干?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