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祾歌的心情都不是很好,为了转换心情,他决定出门去往云梦泽附近转转。
他下了马,望着身边的奴仆侍卫,撇了撇嘴角。
狄仁杰担心他会遇到云梦泽附近肆虐的水匪“大刀刘”,硬是给他塞了一组侍卫,搞得祾歌游兴全无。但是行程已经定下来了,他也不好随便改,只好闷闷不乐地信马由缰。
行至一个小村落,他的眼睛忽然“骨碌碌”地转了转。
四周都是郁郁葱葱,正好他也穿了件蔻梢绿的圆领袍,他轻轻抿嘴笑了。
“你们在这里停下。”祾歌指着侍卫道,“我要去更衣。”
苏戎墨应了一下,陈明德上来就要服侍他,被祾歌摆手拒绝。
祾歌进茅房之前还特意强调:“不准进来啊!”
一炷香过去了,两炷香过去了……
眼见小半个时辰都要过去了,苏戎墨咬了咬牙,抗命闯了进去,登时傻了眼:茅房内哪还有人在?
现场登时炸开了锅。
而罪魁祸首正在近十里外的一个小村落,扶着村口的大树喘粗气。
一路狂奔过来,可把他累坏了。
歇了一会,他得意地冲后面挑了挑眉头。就让他们原地乱着吧,先晾着他们一天半晌的再回去,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小奶猫了吗?
他一边嘚嘚瑟瑟地想着,一边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院门。
“老丈,学生路贵过处,想讨口水喝,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这家人听不懂他说的什么,祾歌只好连比带划,向他解释自己的意思。他在洛阳长大,自幼洛阳话和官话混着说,而复州属于山南道,本地土话属于楚语,他们两个相互听不懂。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什么,老汉脸色大变,进屋招呼家人夺路而逃。祾歌连叫了他几声,却只有一个小孩子回头冲他喊了一句什么。他迷茫地站在太阳下,也不知道是该跟着一起跑还是进屋喝口水。
就在他纠结间,忽然听到隆隆的马蹄声,只见一名虬髯大汉从百余人而来,手提大刀,一见他还站在这里,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就冲他策马而来。祾歌心中一“咯噔”,眼睛一扫,心知自己跑不脱,于是朗声问道:“来者何人?”
那大汉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眼,问道:“小孩,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祾歌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知道大抵是遇到水匪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做出一副傻愣愣的模样,道:“我姓周,家里行二的,爷娘在时都换我做二郎。我原不是本地人,家里没人了来投亲的。路上却给人抢了包袱,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阁下这么威风,莫不是个将军?将军,你能帮我把包袱抢回来吗?”
那大汉哈哈大笑起来,连带身后的人也笑了起来,看来这些人是懂官话的。
那大汉仍旧问道:“小孩,你多大了?家是做什么的?”
祾歌扳着指头数了数,响亮地回答:“翻过年就十三了!我阿爷是教书先生,阿娘就在家里,给学徒们做做饭。”他特别认真地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问,“将军,你到底帮不帮我抢包袱?”
大汉又笑了:“你的包袱可能抢不到,要是跟我混了,我再给你抢一个怎么样?”
祾歌歪头想了想,不确定地问:“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
祾歌兴高采烈地“哎”了一声,屁颠屁颠地上前去:“那,将军,我给你牵马。”
大汉下了马,随手拍了拍他的头:“你小子,长得这么俊,怎么整个人傻乎乎的,跟个狗娃儿似的。”
祾歌跟着傻笑:“我爷娘也说我脑子不灵光,读了这么些年书,连童试都没考过。”
也有头目模样的人过来捏他的脸,祾歌乖乖受了,口中却追问:“那,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去把我的包袱抢回来?”
“不急,”另一个汉子道,“先来搬东西。”
祾歌应了一声,跟在那大汉身后,忽然问道:“我能去喝口水吗?嗓子烟冒了。”
那大汉应了,却派了一个小兵跟着他。祾歌一边喝水一边在心中算计该怎么逃走,苦思冥想了几次,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幸好他们见识不高,没有认出他腰间挂着的腰佩是一整块鹦歌绿多伽罗雕好的麒麟,多伽罗是梵语的音译,就是沉香中的奇楠香,不然他的谎言只怕立马就要被拆穿了。他跟着这群匪徒上了一条大船,趁他们不注意,把自己的奇楠沉香腰佩摘下扔进湖里,趴在船舷上往下看,不住地惊叹:“这里是海吗?怎么这么多水?”
骑马的大汉走了过来,冲他笑:“周二郎,这里可不是海,是咱们云梦泽。我也不是什么将军,是大刀刘的老大,人称‘刘一刀’的。咱们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意。”
祾歌清楚,只要一个不慎,他就会被丢下去喂鱼。船已经开出很远了,他虽然会水,但对本地不熟悉,只要被扔下去,只怕是十死无生,于是仍旧睁大眼睛,惊叹道:“我知道!云梦泽的刘一刀比将军还威风呢!刘老大,你能不能教我耍刀啊!”
“能是能——”看着他那一对猫眼一样的琥珀色眼睛,刘一刀故意拖长了音调,“但是我为什么要教?”
祾歌期期艾艾了半天,道:“我识字的,我能给你们记账!”
刘一刀只是轻笑了一声。
祾歌急得团团转,又道:“我、我还会画画,能给你画像!”
刘一刀望着这个像小猫抓自己尾巴的小孩,只觉得有趣。他来了兴趣,指着自己道:“画一个我看看?”
祾歌嚅嗫着说:“得要纸笔,没有纸笔我没法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