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唐安然被冰封后,唐吉第一次再见到他。 一直以来,他都在下意识的排斥这个选项,什么样的父亲会把儿子冻在冰块里?什么样的父亲,每周只能抽出几个小时去看望儿子? 唐吉知道自己算不上一个合格父亲,因为除了唐安然身体上的原因外,唐吉每次看见他都会想起红日之也夜自己做了什么,每一次看见安然都在提醒唐吉,他‘忘了’自己那晚有多痛苦。 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唐吉就感受到了那股血脉相连的感觉,甚至不需要王正道去指出他把安然藏在了哪,他就直接拎起了镐头开始破冰。 唐吉知道,安然就在冰层 高强度合金材料的镐头在唐吉的手中只坚持了一分钟,就变成了一团形状怪异的废铁。 然后是第二根,王正道在附近找到了大量被遗弃的工具,那些狂信徒没机会把这些东西带走。 相应的唐吉的进度也远非的王正道能比拟的,在更换第八个镐头的时候,他就已经挖到了冰层下十米深的地方。 王正道只需要往返坑底把冰块和碎冰转移出来既然可,效率大大增加,十分钟后,他们就把属于唐安然的维生舱刨了出来。 “你打算怎么办?”王正道拍了拍身上的碎冰渣,挠了挠头,在经历过米科尔森的鄙视后,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干这种保密工作,只适合在先知手下当个杀手。 在先知手上,方舟组织虽然有些软弱,但最少没有面临分裂的风险,尽管屡次遭受重创,但他们总是能顽强的挺过去。 而在他手上,只是几个月时间,方舟组织就濒临解体,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我需要一个人待会。”唐吉点了根生命树,靠在维生舱上,没有勇气擦去那一层薄冰,去直视唐安然的脸。 王正道点了点头:“我去附近找点酒,喝点?” 唐吉点了点头,王正道转眼间就消失了,他对附近这个概念和正常人类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带你在外面晒太阳。”唐吉抬头看着天空,明晃晃的太阳在天空中散发着一丝丝温暖:“我和你妈妈曾经设想过很多,我们想带你去游乐园,带你做海盗船,然后看着你吐自己一身,把这一切都录下来,等你将来结婚的时候在大屏幕上放。” “好吧,这其实是我的计划,你妈没同意,还用胡萝卜砸我的头。”唐吉笑了一下,好像回忆起了那天的场景:“我们还给很多好人发了邀请函,等你出生后来家里聚一聚,然后我们会一起吃蛋糕,喝点酒,从今以后带着更多的责任和希望去生活。” “爱德华给你买了足够你用三年的尿不湿,我知道他买了,就放在自己的车库里,用遮雨布盖着,一直放到了现在,他舍不得扔,又不想让我看见。”唐吉把头埋在膝盖里,从地上抓起一把碎冰在脸上胡乱揉了揉:“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你妈妈吧,我知道你很好奇,但我一直没跟你提起过。” “你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她很勇敢,从小就敢跟街头上混小子互相扔石头,即使对方比她强壮的多,她也毫不示弱。”唐吉回忆着自己记忆中的安吉丽娜,柔声说道:“当然,后来她遇到了我,就没有那么多不开眼的混蛋了,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尽管我们被生活,被这个见鬼的世界按在地上摩擦,但她依然保持着乐观,她坚信我和她能给你带来截然不同的生活,我们会把你养育成一个好人。”唐吉又点了一根烟:“我相信她,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你必须知道,你的妈妈,她不是抛弃了你,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唐吉沉默了许久才继续说道:“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唐吉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全是那个夜晚的幻象,红色的火,黑色的血,泥泞的路,尖叫的人群,这一切最终都汇聚成了不断加速的心跳声,敲击着唐吉的耳膜,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刀上。 刀被安吉丽娜攥在手中,唐吉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把那把手术刀从她手中拿出来。 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然后轮到他了。 唐吉看见微弱的灰黑色火焰小心翼翼的环绕着自己,仿佛被驯服的小狗,远远躲闪着唐安然的维生舱,不敢有一丝逾越。 他一把掐灭了手中的烟,站直了身体,轻轻拂去维生舱上的薄冰,露出了观察窗下方那张小小的脸。 婴儿特有的婴儿肥让整张脸显得既圆润又可爱,长长的睫毛上下合拢,即使闭着眼睛也能让人看出这孩子有一双大眼睛。 本该红润的脸蛋,在寒冰下显得有些苍白,克丽丝.坎宁汉的能力让这种冰封不会对安然造成任何伤害,但安然看起来依然很苍白,尤其是在阳光之下,他的皮肤好像都是半透明的一样。 唐吉伸手一遍一遍抚摸着观察窗,幻想着安然脸蛋软弹的触感,心中仿佛有一只要脱壳而出的蜘蛛,不断用自己有毒的步足触碰着心房,既痒又痛。 “妈妈走了,但爸爸发誓,我要让你能光明正大的在阳光下奔跑,无忧无虑。”唐吉手指在强化玻璃上留下了清晰的手印。. “我找到了点海鸥酒,你打算尝尝么?”王正道在距离唐吉五十米远的地方出现,朝唐吉摇晃着手中两只肿胀的海鸥打趣道。 “就算我是职业学院毕业的,我也知道因纽特人生活在北极。”唐吉低头在观察窗上亲吻了一下唐安然脸蛋所在的位置:“而且我绝对不喝那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