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放进杯中凑到他嘴边:“喝点水吧,看你嘴都干到起皮了。”
江清辞听话的象征性喝了两口,然后从右边床头拿起那个黑色背包抬头看她。
“薛宜,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的...”,他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那张银行卡在半空中一直不停的抖,手指浮肿的不像话:“这是我这些年赚到的钱,不说让你大富大贵,这辈子衣食无忧是没有问题的,要是你嫌不够多,‘山水’有我的股份,到时候书杳....”
“江清辞。”薛宜打住了他的话。
江清辞抬眸瞧他,眼底透着疑惑。
薛宜拿着玻璃杯紧握,她对上他的视线,说:“我们结婚吧,反正你也缺人照顾,我刚好年纪也这么大了,我们要不凑一起算了,你觉得呢?”
病房里,消毒水味充斥在鼻孔久久不散,外面走廊还有拿着病历来回的人,室内的空气凝结,病床上男人深邃的眼眸里划过一丝错愕,半天没说话。
半响后,他才回过神来,收回了手,低声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薛宜摇了摇头,她对此完全不在意:“没关系,我原谅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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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化疗都是薛宜陪他一起做的,她看着他日渐消瘦,心里说不出疼。
江清辞不会像其它肝硬化病人一样叫疼,有时候吃药后脊柱疼到不能自己,或是肛周疼,他不会喊,但是会哭,会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哭。
他的呼痛声,闷哼声在晚上薛宜不在的时候尤其明显,止痛药根本无法缓解他身体的疼痛。
好几次,他疼的想拔针从医院楼顶跳下去死了一了百了,但他知道薛宜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哭,所以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大大咧咧的笑,让她放心。
肝功能越来越差,排便都有黑色血块,为了止吐,只能全天打奥美拉挫和生长抑素注入,输液胰岛素,葡萄糖,VC,还有止血剂。
后来,江清辞把安洛送他的所有东西,连同自己手机,一并交给了薛宜。
薛宜拿着他手机,迷茫他问:“你这是干什么?”
那时的江清辞由并发症引出的黄疸,全身都暗黄暗黄的,就连眼睛都是黄的,声音孱弱无力,像一股轻飘飘的风。
“我的手机密码是0615,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薛宜将他手机解锁坐在他身边问:“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江清辞笑着说:“如果我有一天没抗住走了,以后每年你能不能替我给安洛发生日祝福,她的生日是六月十五。”
“还有,千万别让张佳杰和黎初告诉安洛我死的消息,我怕他会难过伤心。”
“为我这样的人难过....不值....”
薛宜一愣,她垂首低视手中的手机,心底涌上一股酸涩。
她知道他在交代后事。
江清辞指着那个钥匙扣和日记本说:“要是我死了,这个几样东西,你就连着我的骨灰一起烧,我想把它们带着一起走。”
“好不好?”
他生平第一次,对别人用了恳求的语气。
竟是因为他想把安洛送的东西和自己一起带走。
薛宜半天没说话,她拿起那个奶油胶的钥匙扣仔细端详,脸颊划过一行剔透的泪珠。
她做这么多,始终都比不上安洛。
就算安洛结婚了,他也还是这般死心塌地的喜欢他。
就连他随手送的东西,都要一起带走。
她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哭了。
江清辞听她半天没应答,抓着她的衣角放下一切身段,苦苦哀求道:“拜托你了,希望你能帮我。”
“我没什么东西能给你,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叫书杳给你....”
对于安洛,苦苦恳求。
对于薛宜,拿冰冷的钱财打发。
果然,这就是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的区别。
她擦干眼泪,傲娇的扭头说:“我才不帮你,你好了自己发。”
江清辞看着她,他知道她答应了,欣慰一笑,带着弱弱的笑音坐起身来对她弯了弯腰,正儿八经的道了声谢。
“谢谢你,薛宜。”
薛宜扶他躺回床上,别扭地说:“我可没答应你,别自作聪明了。”
江清辞笑:“我知道——”
“但我愿意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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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年十月三十号早上五点。
江清辞疼的断断续续的叫嚷,那声音在偌大病房里显得微不足道,甚至根本没人听见。
身后脉氧仪数据疯狂跳动,消化内道大出血,源源不断的黑血从嘴边溢出,他的鼻腔插着呼吸道管,身上也到处是管,血将枕头染红大片,等护士赶到的时候,场面触目惊心,机器的声音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他抬手想告诉那群医生自己好疼,不要救了。
但胳膊却像灌了铅一样,重到抬不起来。
病房里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帮他输血,做抢救任务,声音混杂的让他听不清。
意识模糊间,他看向刺眼的天花板,弯起唇浅浅的笑了起来。
“也也,我去下辈子等你了....”
江清辞缓缓闭上眼睛,他感觉身体在变轻,像是天上软绵绵的云,轻飘飘的。
恍然间,他眼前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的尽头有个女孩笑着招手朝他狂奔而来。
“江清辞!”
待看清来人后,江清辞张开怀抱接住她,动作温柔的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碎发,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