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都,浮湘宫。
雕栏玉砌,迷香袅袅。
殿内中央尊座,一华服锦衣女子慵懒斜靠其上。
一双夭夭桃花眸微敛,唇若丹,肤胜雪,着实倾城。只是……那眸间隐着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是第几年称帝,沈听何许是已有些不记得了……
或许是第两千年,抑或仅有数百年。她未曾飞升上仙前的故友旧人,竟已寥数无几。
……………
“殿下。”
一翠锦男子疾步进来,神情恭敬,手上一揖。
“说。”
沈听何掀起眼皮。
“车马已备好,明日便可启程。”男子微颔首道。
沈听何微一点头,道:“陈术,叫打探兰夷的侍从莫再叨扰百姓,明日随我一道隐了身份去。”
不用轻功而乘车马,一来是为隐藏身份,二来是为消磨寂寞。
“是,”陈术敬然应下,又犹豫地开口:“殿下,韩将军已在殿外等候多时,却总不见您宣他,不如……”
话未完,他只觉一道刺骨寒意袭来。
她语气听不出喜怒:“陈术,你是在替本尊想主意?”
陈术脸一白,当即跪下:“臣不敢。”
“罢了,宣他进。“沈听何挥一挥手,眉间已有不耐。
半晌,一身着玄衣劲装的男子稳步走来,不卑不亢,拱手示意:“殿下,兰夷叛乱已平。”
沈听何似是未闻,支起身子,盯着他,似笑非笑:“韩卿,过来,替本尊斟酒。”
韩执迟滞片刻,大步迈来。执起桌边美酒,玉瓷盈盏,水声碰壁,脆声荡开。
“殿下。”他半弯了腰,双手呈上。
“美酒自是配嘉人,韩卿替本尊饮了如何啊?”沈听何直直望他。
韩执神情莫名,微窘,压低了头:“这……怕是不妥。”
“你在拒绝本尊?”
“臣,不敢。”韩执咬牙隐忍,一饮而尽。
“哈哈哈,”爽朗悦耳的笑声凝开这诡异气氛,沈听何敛了笑,似是才想起要事来,“近日韩卿可是修为大有长进啊。兰夷叛乱时常,千百年前即使是本尊也得耗些时日,你竟三日便平定全城?”
韩执闻言执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僵:“殿下谬赞,臣不过是尽己之力为国除乱罢了。”
殿内沉寂,只余了幽幽琴声从室外徐徐入耳。
韩执脸上渐有冷汗沁出。
良久,沈听何眸光澄亮,唇角缓慢地翘起一抹弧来:“韩卿所言极是,你既立了大功,本尊定当是要重重赏你的。”
立在原处的韩执像是才反应过来般,沉沉放下杯盏,神情轻松了些许。
他正要开口,却听得一道如沐春雨的愉悦声音再度响起。
“勾结私党,串通谋合,谎报军情……让本尊想想,该如何赏你呢?”
韩执猛地抬头,一张脸惨白若纸。
他摇晃几下身子,顷刻重重跪下:“殿下,绝无此事啊。臣忠心耿耿,效力殿下多年,怎会背叛于您?恳请殿下明察!”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贤良之臣啊,你以为三年前你道江咏派有重崛之势,却在两年前唐然风波全息之事。本尊一无所知么?”
她垂头,状似怜惜地徐徐抚上韩执颤抖的下颚。
他似是全然慌了,声声重复着,爬到她面前,梦呓般:“殿下信我,信我……”
“韩执啊,你与本尊相识也有百年了吧,本尊一向是赏识信任你的,可惜……”
耳边“哐啷”作响,玉瓷炸裂之声尤为刺耳。
伏于地上的韩执闻声下意识抬头,望着沈听何上扬更甚的唇角,心中竟有森然绝望之意。
“美酒终究是不配嘉人。”
耳畔话音未落,韩执只觉一股致命的窒息感缠上脖颈,他不受控制地挣扎,脸色渐渐清白,一双眼睛瞪大了。
惊恐、惶然的瞳孔清晰地映出一个人来,唇角笑意嫣然依旧,清黑的眸子却是冰冷的令人惊惧。
*
陈术匆匆进来时,一眼望见殿中微乱景象,惊诧涌上双眼,他一言不发,状若无睹地上前作礼:“殿下。”
沈听何漠然扫了扫地上已全无生息的韩执,淡淡道:“传,韩执与私党谋迎,今已身死。将军之位由钟严代上。”
“是。”陈术再一揖,坚声道。
“拖下去,埋了吧。”
陈术刚想应,却见沈听何背影已远去了。
“这千余年来,虽早已习惯种种背叛。但能真心相待的,当真是快无人了么……”
这一声浅叹,似唏嘘,隐了怅然,却溢满决绝。
*
她终是要亲自来一趟兰夷的。
这座城,虽自她多年前称帝以来便归于她门下,却已有百余年未踏足了。
止都,一轿子正缓缓驶向兰夷。
轿子模样甚普通,叫人瞧不出什么端倪。
马车颠簸,她坐于车内,稳稳执一本书卷,静静看着。眉间思绪却飘得有些远。
帘外风景渐显出兰夷特有之色,勾起她沉吟。
这座千年古城,曾埋葬了她少年意气的一段荒凉往事。
莺啼燕喃,正当兰夷好时节。
沈听何此次隐了身份来兰夷,自是为了亲自探访城内近况究竟如何。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
一墨色蓝纹劲靴下地,她今日着了一身素淡月白长裙,身姿仍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