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回合下来,他身上已又添了数道伤痕,却不见他有半分退却,那眸中雪亮的光彩似蕴着叫人难解的坚毅。
随着时光流转,妖兽的势气终被折了大半,彦茗已斩了它一只翼,喘着气,伤愈来愈多,体力渐透支,却也油尽灯枯了。
沈听何仍立于原处,似一看客,神色莫测,无半分助他的意思。
此劫是命数,输,身死陨命,赢,名动天下。
她看了太多生死,早已惯于漠然。
他为何如此执着,这悍若磐石的功底又从何而来…………
焦灼中,这似已不是一场比试,而是赌命的厮杀。
一次又一次跃倒,一次又一次爬起来,血珠滚落,剑身损磨,他似已感觉不到疼痛。
她在他身后,他不会输。
爬着,也要拼至最后一刻。
沉云散开,一缕微风拂过。
妖兽怒嚎着坠地,轰然巨响传彻天地。
天光黯淡,沈听何至今都记得他跪跌下去前望她的那一眼。
至纯,至深。
她习惯了复杂,她看不懂。
散乱的发垂了半肩,血液顺着唇滴答,翘着嘴角,眼神唯有恬静的欢欣。
他执意不令自己倒下,骨节泛白的手死死死用剑支撑清瘦的躯体。
沈听何默着的眼睛不知怎地忽闪了闪,一些尘封了千年的记忆明淅起来。
他当真是…………像极了他。
可他不是他。
彦茗恍然间以为她望着他的眼睛是温柔的,可惜妄念千秋,不过一场大梦。
*
陈术看见沈听何抱着一身血的狐狸出来时,委实吓了一跳。
“殿下,他不会死了吧?”
见沈听何不理,只径自越过他飞身回宫了,摸了摸头,又自言道:“难不成是只赤狐?”
*
三日后,荒泽四海八荒传遍,帝王沈听何身边出了只惊才绝艳的狐狸,不过百余年岁,凭一己之力斩杀了玄坤笼千年凶兽。
沈听何宣白狐彦茗杀邪兽,对他喜爱有佳,颇为欣赏,不再住熠澈宫,回浮湘宫养伤。
于是乎,众人又推测,这狐狸是被收入了宫中,得了宠。
*
晚夜,明月映空。
浮湘宫。
沈听何处理了一天政事,正欲回自身房歇息,鬼使神差进了另一间房。
少年只着一件单衣,漆黑的发披散,盘腿坐于榻上,双目紧闭,周身凝着灵气。
沈听何无声地靠近,静静凝视他略显苍白的侧脸。
狐狸是极敏锐的。
他猛地睁眼,看清来人,哑声道:“殿下。”
沈听何止住他要下榻行礼的动作,温声道:“可好些了?”
彦茗微低了眉,唇角弯了弯:“殿下莫担心,微臣已好多了。”
她散漫地点了点头,眼神在他身上游移。
瘦了。
他骨相与皮相衬和的十分恰然,烛火映曳下,俊极的眉目神似那人,却无傲然,温纯好欺的神情隐着牵强的笑意,这种病态感不同于任何人,要命的吸引人。
沈听何垂头:“你继续修身养神,莫管本尊。”
彦茗莫名地发窘,还是乖乖地闭了眼。
他感到有人徐徐移至榻边,鼻间嗅到微微的酒气。
他一闻便知,梨花酿。
炙热的气息吞吐在他颈间,他只觉难耐,睁了眼却整个人怔愣住。
迷离的眼摄人心魄,可她清黑的瞳仁又诉说她的清醒,她的唇就在他脸前。
何时殿下离他这般近了?
“殿下……”
他嗓音低哑,指节下意识攥紧。
她滚烫的唇一点一点侵蚀他的意识,眼前万千景象晃了又晃,他怎么也看不清了。
“别推开我,”他听见她近乎呓语的乞求,“江彦茗。”
江彦茗是谁?
没办法思考,一切都隐乱在寂静的星夜中。
*
熠澈宫。
彦茗跟于沈听何身后,自住于浮湘宫后,他已有数月没有来此处了。
熠澈宫虽不比主宫浮湘那般壮丽华奢,却也清贵雅致。
一路不断有侍臣行礼,沈听何引他移至正殿前。他曾在这生活过百年,却从未踏入过主殿,只是居于偏殿侍从寝室。
不免好奇,他四处张望着。
大门启开,庭院处,一石质圆桌,堆着一坛坛梨花酿,几本诗书斜斜翻开散乱于上。
一个颀长的身影伫于桌前,察觉动静,男人转头。
这个人他见过。
清清冷冷的眉眼,唇边总挂着浅浅的笑意,极好地遮隐他的神色。
见来人,他低声调笑:“呦,帝王大驾啊。”
沈听何不理他,歪了歪头,笑得凉薄:“二师兄,可有些想小九了?”
“哎,”男人无奈摇头,“九师妹还是一如既往不知趣啊,说吧,找我什么事。”
“似你这般无情,师兄甚是心痛啊。若是无事,百年都可对你师兄不管不问。”
这男人乃沈听何千年前所在门派的二师兄斯穆,是现今为数不多比她千岁还大些的神仙,无人得知当年兰夷之战他们门派发生了什么,只余下他们二人。
沈听何称帝后给他封了王,他便做了不问世事的闲散神仙。
“我这儿呢,有一只狐狸,天资卓绝,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