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她哭得累了,沈放从来没有见过哭成这样的孟薇。大概是真的伤心和委屈,是啊,她失去了这个世上所有的亲人,自己又不要她,她怎么会不伤心难过?
她哭得满头是汗,他抱着她上楼。
推开浴室的门,放了满满一浴缸的热水,他脱去她的衣服,抱她进浴缸,替她洗澡。
她今晚喝了不少的酒,被热水一泡,浑身像是被煮红的虾,浮起一层暧昧的朦胧。
沈放艰难地移开视线,替她洗澡,这是第一回。
抱她回房间,将人放进床上,盖上被子,就要抽离开她的身体。
孟薇从被子里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不让人走。
“你不要走,我不想一个人。”
沈放伸手去捧她的脸庞,将鬓边的发丝拢在她而后,终究是没有忍心拒绝,他说:“我先去洗澡,洗了再来,好么?”
孟薇闭着眼答应,说:“好,那你快点回来。”
这样的对话,有种莫名的熟悉,似乎什么时候也说过一样。
孟薇想了好久,才恍惚想起来,是三年前的那个新年,他开车带她去连城开烟花,她后来困得实在不像样,缠着他,不肯让他离开。
沈放抽离开她的怀抱,独自进了浴室洗澡。他也只是一个男人,没有什么不同的男人。
刚刚替她洗澡,他也会有欲|望,他一向自持,可却唯独对她没有招架的能力。
他冲了个凉,然后回到卧室。
他抱着她入眠,三年未见,这是头一回。明明应该有很多的话要说,可彼此相拥的这一刻,忽然只有寂静与沉默属于他们。
她埋在他的怀里,颤声说头疼。
他要带她去医院,可她却不愿意,只要他抱着她,紧紧抱着她,他只得照做,就这么抱着她,久久没有再听见她的声音,只剩下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原本兵荒马乱的夜晚,却只这样安静地度过了。
而不平静的,只有洗手台上的那只手机。
电话一直接进来,却没有接。
加起来,一共有三十几通的未接来电。
天未亮,沈放几乎一夜未眠,最后在五点钟不到的时候,起身离开。离开之前,他低头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大概是酒精的缘故,她后来睡得很沉。
沈放起身离开,开门出去的瞬间,抬头忽然瞥见站在门口的人。
他愣了一下,看见丁子晋慢慢转过身来,与他视线相对。
丁子晋望见他身上微皱的衬衫,不动声色攥起掌心,沈放没有说话,迈脚与他擦肩而过。
“你既然决定不要她,为什么还要回头?难道,你就只是为了和我作对么?”丁子晋开口。
沈放知晓那洗手台上手机的三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是他打来的。
兜来转去,前后隔了三年。
其实什么都没有变。
他无法要她,也要不起。
沈放牵唇,深吸了口气,笑说:“我没有要和你作对,她头有些疼,等她醒了,去医院看看吧,大约是喝酒的缘故。以后还是不要叫她喝酒了,最好能让她戒酒。”
孟薇在英国很长一段时间,她染上了酗酒的毛病,自甘堕落是一方面,失眠也是另一方面。
总之,酒精伤人。一个从前几乎不喜欢喝酒的人,后来竟也会靠着酒精入眠。说起来,还是叫人心疼。
没有等到丁子晋的话,沈放也不再停留,迈脚离开。
丁子晋紧紧盯着那离开的背影,手指骨节捏得泛白。
他大约能够明白,沈放不肯要她的原因。
他自认自己是个传统的人,可眼前的人,比之他的传统,然而又多了一层有趣的缘故。
那甚至不能够被称之为传统,却是可以用古派来形容。
清晨天未亮,沈放回了一趟老宅,拿上一回落下的文件。
离开的时候,正碰上下楼的沈文心,沈文心是沈放的爷爷,他拄着拐杖下楼,看见往外走的沈放,连忙叫住他:“等等——”
沈放停住脚,没有回头。
沈文心有些着急,下楼的时候,连腿都在颤抖着,他喊住沈放,道:“这么多天了,我让人告诉你回来一趟,你到底有没有听见?”
沈放依旧没有回头,只冷声问:“你有事么?”
沈文心听见他一如既往的冰冷口气,知道这么多年了,他自从无意间撞破了那个秘密后,就一直这么恨了他近二十年。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是么?”
沈放轻垂眼睫,眼底里只剩下淡漠与平静,他依旧还是那一句:“你有事么,没有事,我就走了。”
沈文心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沉默,然后才终于开口说:“我要立遗嘱。”
沈氏如今百分百的股份全在沈放的手里,这个遗嘱,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他说:“好,我知道了,你回头让律师送一份给我吧。”
沈文心感受到他的话里,从头到尾只剩下冷漠。
这二十年来,起初也有过争执,后来是恨,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还剩下些什么,时间也终究会抚平一切,又或许,时间抚平的,到头来,就只是遗忘。
可真的是遗忘么,如果是遗忘,他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沈文心:“我知道,那个姑娘回来了,你动用了七个亿的资金,又头一回低下头来,央我去找马维舟,赎回了那栋小楼。怎么,不肯告诉她么?”
沈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