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今夜的寒明居。
凝曦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夙楼,她这会儿懊恼得不行。真是,她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呢!路上打的那些草稿都白打了,凝曦只能安慰自己,这会儿说出来也好,免得一会说不出口。
她紧张地看着夙楼,想看看他是什么回答。但夙楼好像是没听到似的,又问了一遍,语调轻轻的,做梦一般:“你来……做什么……?”他是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所以耳朵不好使了。
凝曦觉得他这副模样又呆又好笑,但她又不敢笑,只能弱弱地重复,一点没有刚开始的豪气,“我是来……和你……结成道侣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结成道侣”四个字小到几乎消失。
夙楼听见了,他再次沉默了,他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和他结成道侣。他想过千千万万个回答,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个。这个回答太出乎夙楼的意料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听到后第一反应便是拒绝,但他转念一想,如果这是她想要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他如今连死都不怕,结成道侣又算得上是什么呢?于是他点点头,“嗯。”
“嗯?嗯是……是什么意思?”这回轮到凝曦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夙楼不说话,只看着她。
“你是……同意了?”凝曦试探着问。
"嗯。”
凝曦真情实感地迷惑了,如果换做是她,有个男人突然找上门说要和她结成道侣,她可能会把那个人揍一顿然后扔出门。但换到夙楼这,他怎么就直接同意了?
——
凝曦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她感觉这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得好像做梦一样。
这就完了?
这么简单?
她和夙楼这就……成为道侣了?
凝曦想起夙楼,想起那张冷静自恃的脸,那瘦削而高大的身材,还有递给她茶杯时骨节分明的手……她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差,俏脸一点一点变红。
她嗷地一声向后倒在柔软的被衾中,想在床上滚几圈,但又想到自己如今已经是有道侣的人了,应该稳重一点,于是她十分克制地只滚了一圈。
抱着被子在床上躺了一会,她忽然又起来站好,理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观察起这个屋子。
这间屋子是挨着主房的厢房,是夙楼实排她住在这里的,她那会儿还呆着,夙楼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压根没过脑子。
说起夙楼,他是去那儿了来着?凝曦仔细想了一下,哦对,好像是去灵田了。
凝曦一个人有点无聊,便将整座寒明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逛了个遍。毕竟自己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嘛,就当是提前适应一下环境。
逛完了寒明居,凝曦又坐不住了,在这里她又不用修炼,她也不想修练。过去的十几年间,她无时不刻不在抓紧时间修炼,虽然她自己也想变强,但更多是因为师父他们。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况回这里灵气稀薄,并不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在凝曦无聊到开始数第三遍花后,她决定去找夙楼。
毕竟她的寿命只剩不到三百年,数花这种事实在是太浪费她所剩不多的时间了,还不如去找夙楼——看美人总比看这些蔫不叽叽的花好多了。
凝曦打定主意,出了寒明居,向夙楼之前说的那片灵田走去。
从寒明居到灵田要先穿过一片高大的云松林,走出云松林,面前便豁然开朗起来。有一条小路直通灵田,旁边是低平的田野,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野草。
此时已接近申时,暖暖的太阳笼罩着凝曦与田野,让她舒服地眯起眼,享受着从未有过的静谧时光,哼起不知名的小调。
这条小路有点长,凝曦花了一段时间才走完。其实她本可以御剑飞到灵田,但她不愿,她想享受此刻烂漫的阳光。
小路的尽头是一座小亭子,凝曦走到小亭子里,在长凳上坐下。夙楼在前方侍弄灵药,他这会没再穿蓑衣了,大概是因为不方便。
他背对着她,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凝曦倚坐在柱子上,欣赏着这幅美人种田图。
啊,美人儿不愧是美人儿,就算看不到脸也还是一样赏心悦目。
凝曦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看,太阳慢慢变红,暖融融地打在她的脸上,晒得她昏昏欲睡。凝曦的眼皮慢慢合上,她就在这么一个暖和又安静的下午,睡着了。
——
夙楼这会儿心情有点复杂,明明他已经给和她结成道侣,明明他在她面前时也很镇静,这会儿一个人了,他还是止不住地有些心烦意乱。
他一路碰碰绊绊地走到灵田,摆弄灵药时心不在焉地,结果还不小心把一株灵药的叶子揪掉了,他看着手中灵药的叶子深呼吸,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认真地待弄草药。
时间一点点流逝,夙楼本来已经恢复正常了,但突然,身后传来了那轻盈的脚步声,夙楼的动作一僵。
——是她来了。
脚步声在亭子停下,夙楼能感觉到她在看着他。他尽量让自己放松,让自已的动作看起来更自然一点。
直到身后的视线消失,他才从田里转过身。
她睡着了,她的眉毛舒展,嘴角漾起一抹甜甜的笑,她睡得很沉,或许是在做一个好梦。
看着看着,夙楼的嘴角不知不觉翘了起来。直到此刻,他才是释怀了,先前的烦躁一扫而光。罢了,她来了便来了,她一个小姑娘都没说什么,他一个大男人又在计较什么呢?况且他们如今已经是道侣了,他也应该换种生活方式,学会去适应她的存在,学会去接受她。
夙楼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