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门口,林舒犹豫了会,还是跨进了那片亳无遮挡的日光之下,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暴晒在空气中的肌肤不一会就传来一阵灼痛感。林舒推着行李箱快速躲到了最近的广告牌支起的一小块阴影里,慢悠悠地从包里拿出一把遮阳伞遮在了头顶。
烈日当空,反着白光的车站广场上已经看不到多少旅客,和她一起下车的人早已匆匆奔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林舒怕挤,从出站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坠在了队伍最后。
一手举着伞,一手拖着沉重且快散架的行李箱,林舒走得有些艰难。
这只行李箱很旧了,但却是林舒唯一一件想从家里带走的东西。
底下的滑轮磨损得严重,走两步就咯吱咯吱响,箱子的拉杆拉不出来,林舒只得弯下腰,推着老旧的箱子缓慢向前挪。
想到那间潮湿发霉的房子,以及被人随手丢弃在角落里的箱子,林舒眼底一片暗色。
尽量挨着有树荫的地方走,可没走几步,林舒额头上就冒出了汗珠。她是不易出汗的体质,可这座陌生的城市,显然要比家乡热了许多。
林舒推着箱子走到公交站时,公交车还没有来,靠着站牌休息了会,活动了下有些发酸的胳膊。
一段不长的路,林舒走下来,就像一朵晒蔫了的花。
嗓子干到要冒烟,包里的水下车前为了减少行李的重量,也全喝完了,林舒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想着忍忍,到地方就好了。
突来的手机铃声将她飘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舒啊,到C市了吗?”
“到了,现在在等公交车。”林舒从包里拿出手机,费力咳了一声,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沙哑,接通了电话。
“到了就好,等车要把行李看好,你早上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吃东西,也不让我送,等会到地方了记得赶紧先吃饭,在那边有什么困难记得跟爸说…”
林国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女音打断。
“小舒都这么大了,哪还需要你操心,而且小舒这次去的可是大城市,将来肯定能挣着大钱,到时候哪还用的着你帮忙啊?”
顾捷的话逗得林国安哈哈大笑,“是啊,我们小舒就是优秀,这次去这么好的公司,将来肯定比她爸有出息。”
“嗯,爸,别担心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车来了,我先上车了。”
不等林国安说话,林舒就挂了电话。
从小到大,全世界也只有林国安觉得顾捷是对她好的,就像刚才,顾捷话里话外都恨不得她这次离开家,以后就别再麻烦她们一家,只有林国安认为那是在夸她。
不知道是不是在室外站得时间太长,有些中暑,林舒觉得心口有些犯恶心,头也晕乎乎的。
公交车迟迟不来,林舒正犹豫,要不要奢侈一把,打车算了。
打开叫车软件,瞅了一眼打车费,林舒又默默放下了手机。
还是再等等吧。
手机又响了起来,林舒额角跟着一跳,看了一眼联系人,犹豫间还是接通了电话。
“小林啊,你到了吗?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打通,我看跟你一个车次的人都出来得差不多了,我怎么没看见你?你是坐这班车吧?我问了,从你们那到我们这今天就这一趟车啊。”
一阵急吼吼的带着浓重方言的普通话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林舒听完有些诧异。
何奶奶是林舒来C市前,找房子的时候认识的。
林舒的大学同学有个亲戚在C市,拖同学帮忙 ,认识了正有房子要出租的何奶奶,两人就房子问题聊了几次,也就慢慢熟了。
刚开始,何奶奶一口地道的C市方言,林舒听起来很是费劲,知道林舒听不懂后,每次和林舒打电话,何奶奶就讲起了带着方言的普通话,林舒听着,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心里却暖暖的。
“何奶奶,你在车站?”
“是啊,你一个小姑娘第一次来C市,人生地不熟地,我来接你啊,你快出来了吧?我就在门口,你出来就能瞧见我。算了,你别迷路了,你在哪个位置,给我说说,我来找你。”
何奶奶话说得有些急,以至于后面直接成了本地话,林舒费力地理解着,勉强懂了其中的意思。
“不用,何奶奶,我已经出站了,在公交站这边,刚才接了个电话。我自己坐车就好了,这么热的天,别把你弄中暑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都来了,还能空着车回去,我骑车来的,你别担心,大中午的,车可不好等,到了地方还要换车。别折腾了,你就站在那别动,我就来了。”
林舒还来不及说什么,对方就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林舒有些恍惚,记忆中自小学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车站接过她了。
到了陌生城市,对于陌生人的关心,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想着等会还要去看房子,根本躲不掉,林舒心想就随它吧。
况且她现在就是一个穷光蛋,等支付了房租,身上剩下的钱勉强只够维持一个月的生活。
林舒走的时候很是硬气,林国安偷偷给她塞了一些钱,林舒一分也没拿走,她当时想她不要再欠那个家里任何东西。
但她也不傻,钱还是收了,只是被她藏了起来。
反正这笔钱,她不要就会被顾捷母子花了,一想到这,林舒就觉得不要白不要。
眯着眼,林舒向前方望去,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这里是没有那些人的不一样的新世界,云是自由的,空气是自由的,她也是自由的。
林舒略迷茫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隔老远,林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