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砰!”“啪哧!”
前方空中猛地射过一道惊雷声,紧接着是一连串炸雷似的声响,楚平慈吓了个激灵,赶忙抱紧姐姐的胳膊。
虽然声音突兀而震耳,人们即刻便被眼前绚烂夺目的光景所吸引。浸饱了蓝墨汁的天幕,正绽放着数朵金线红蕊的彩星花团,火树银花,燃尽消逝,又有亮光“咻”地拖着尾巴盈跃而上,化作璀璨煌丽的花火。
身边孩子们的小脸被明焰照得透亮通明,眼瞳里装满好奇:
“楚眠姐姐,那是什么呀?”
“那个叫烟花,用来庆祝的一种礼仪用品,应该只在外面人界才有。难道最近传到了神殿?”
“我知道我知道,我二姐昨天回家省亲,她说巫律神殿新得奇物,要与民共赏,原来就是烟花呀!”
“阿路你二姐是在神殿做神吏吧,好羡慕哦!”
“哪有哪有,神吏就是打杂跑腿的,用不着二十重因律,根本比不上神官和神司厉害!”
“居然会选在这里放烟花,真的赚大了!”
“说不定是给我姐庆祝生辰的呢!不愧是我姐!”
不一会,便有神殿人员来向外围的民众们进行讲解,内容与刚才楚眠和阿路的话差不多。
烟花盛会持续了一刻钟便落下帷幕。恢复漆黑邃静的天穹之下,平地上的数百人一齐朝向山巅神殿的方向跪拜行礼,敬贺欢呼如同潮水:
“这一定是神迹!”“巫律神万岁!”
“感谢神殿恩赐!”“求巫律大人保佑!”
披着复明的点点星光,巫族民众的虔信身影此起彼伏,颗颗滚烫剔透的朝圣之心融为一体。
热烈的朝拜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等人走了大半,孩子们也意兴阑珊,追逐玩闹了一会儿后,该回家的回家,剩下的则由阿路带回常来饭庄。楚平慈也被偶遇的另一群伙伴拉走,和姐姐说自己过会儿来找她。
于是楚眠一个人抱膝坐在河堤旁,静静吹着夜风,衣衫微动,眼中映着水里的圆月与疏星。
“已经八月十二了啊。”她喃喃道。
“——楚眠,小心着凉。”
忽而一句关怀之语抛来,那话声如抚重琴,醇厚深沉。
听到这声音,楚眠抬头惊奇道:“歧兰?你也是来看烟花的吗?”
“没错。”声音的主人有点艰难地俯下身,堪堪与楚眠对视。
这名身着水蓝长衫,长身似玉竹的清俊男子,正是楚眠的书友,歧兰。
楚眠结识这个不远万里自修界而来的青年,是在某家书馆偶然指点了勤学好问的他。得知他头疼于律学堂的课程,而自己也无从接触修界术法,于是与之来往渐密,常常相约谈书论道。也是他为自己征求到了出入暗阁的许可。
楚眠连忙站起身来,方瞧见歧兰身后数步远的鹅卵石堆旁还立着一人。像是歧兰的同伴。
那是一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正侧身望向别处。垂在身后的墨发用绸带打了个结,却还是有细密的碎发披散到耳边与肩头,一身玉白色衣衫素净修致,在星月的沐光下洇晕出一层银华浮影。
歧兰见她注意到另一人,便招招手让他过来,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名为迟阕。他已经知道你是我的书友了。”
在楚眠和歧兰两人的注视之下,名叫迟阕的少年不知为何低垂着头,几番抬脚又落下,方才缓步而来。
等他在歧兰让出来的、楚眠的右手边站定,楚眠终于能够看清楚他的脸,同时也不忘打招呼:“你好,我叫楚眠。”
“你好,我是迟阕。”少年颔首回道,声线仿若涓涓泉流轻击砂石,柔和的底色是磁粒的沙哑。
有些不明不白地,楚眠想把迟阕看得更分明一点,稍稍偏过头去。
少年面上神情始终淡淡的,含而不露,有点矜持,像是在拘谨和适意之间摇摆不定的,两端天平晃动出的波痕。当有她盯住时,那具天平便猛地朝拘谨那头倾斜。
而那脸庞看着线条舒朗,年轻的五官有浓墨重彩的地方,又有精心雕琢的地方。
到处都是,好奇怪的组合。楚眠想道。
就在楚眠迅速收回目光,不想显得没礼貌的时候,迟阕突然将头转到一侧,碎发遮掩了面部。
楚眠吓了一跳,连声道歉。
迟阕又转回来看她:“我才是,失礼了。”
“是我失礼在先。”
“不,是我的错。”
“……”
听不下去的歧兰站出来打圆场:“抱歉,是我疏忽了,我这朋友面皮薄,被人盯着看就会这样。”
又紧接着问楚眠:“你觉得今晚的烟花如何?”
“很漂亮,我看得很开心。”
“那就,咳,那很好。我们也觉得不错。”
“……”
正在气氛有些僵的时候,不远处,一声健气的呼喊传来:
“姐!走了!”
迟疑数秒,楚眠与歧兰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便匆匆告辞。那抹紫影消散在交相辉映的流光之下,似乎被抛弃的空气也随之冷淀凝霜。
……
来迎姐姐回家的楚平慈发现她和两个男人聊得正欢,心中警铃大作。姐姐却说那是她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于是就此作罢。
来的路上也是,他没有抢楚眠的话,因为楚眠一定比他讲得更好。刚才也是,她和年龄相仿的人肯定更聊得来。
楚平慈暗叹一声,这样也好。
只是,有些东西,有个位置绝对是不能退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