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在一处废旧楼里停下。尽是些流浪汉。无处可去,在这里落脚。
在广阔的空间里。他们坐在他们中间。也升起一堆篝火。
她自我澄清。她说,她不知道那些海兽是什么。
如果他简单为这乱世异闻来。她想她帮不了什么。
如果他不是为了找到它们或者的老巢,围剿它们。她想那么他要干什么。
他轻轻一声嗤笑。他说他不在乎。
这栋荒废的楼里,什么人都有。咳嗽声,东西翻倒的声音,吵骂声,他们拖着脚后跟走路……
护卫在他们周围四散开,不动声色的坐下休息。有意无意将他们围在中间,自然地隔开别人的打扰,分散他们的视线。
她问他为什么戴着面具。
他说人们会害怕。
她说我不怕。
他看着她。火星子在空中爆开。火光映出她线条干脆明朗的侧脸。她已经显露出不再被修饰的一种锋利。直接地指向她所想要去的方向。
他沉默了一下。他本来身体抱恙,举止较常人更矜持注意。何况行事天然有漫不经心的悠然,总似一种懒散潇洒或者高速细细谋算筹划下的诚府。
他每个吭声,每次睫毛的抖动,都有着深意,带有意图。让你情不自禁认真对待,对于他接下去的一字一句,不该有一丝分神。
他如浩渺水波荡漾的眼眸望着火堆。火堆里在烤几个地瓜。地瓜还没熟。
在等待的间隙,他轻声细语,悠悠地说起自己的事情。
他说,我家里算有些家业。家父亡故得早。少年时我便继承家业。
其实两个朝代权利的更迭。过程阴暗血腥又残暴。他羸得最终的名声。也付出惨重代价。
隐隐的征兆在他成为家主之前便已存在。
他手握着权势财富。家里的人在他面前垂眸屈膝。即便如此,却无法阻挡他不可逆的逐渐腐烂。
逐渐闻不见花香,逐渐感受不出酒的醇厚,逐渐失去触碰纹路的想像,疼痛在减弱,视力在下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已经许多年。他的整个人依然在持续腐烂。除了他的脑袋依旧清醒。他摘下面具。面具下是渗出血水的绷带。每一日从血肉上撕扯下来,带着血腥和换上新的。每一次剧烈的振动,撞击,都让他呛出血水。从他的内脏血管到表皮上每一寸肌肤……
只有他的眼睛。仍然闪烁着如海洋般的蓝色的光。映着火光。如红色潮汐,沿着天际滚滚汹涌而来。
士卫端了一盆水走过来,在他身边跪下。摘下他手上的手套。露出他的两只手。他的手指修长纤细。现在上面已有溃烂的疤痕。
他将双手浸入盆子的液体里清洗。泛起微微的水声。而水波映着火光,隐约染起血红色。
他也看着水面。他兀自叹息一声,拖不了多久。它们也马上不能再碰触风,不能再接受阳光。
仿若自嘲,仿若不屑一顾。
……
坦诚。这是他的方式。他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换得她的配合。
她灼灼的目光盯着他。眼神清澈透明。无辜纯真然而什么都清楚。她只是并不像许多人一样首先,先珍惜自己的羽翼。并凭此继生出什么样的欲望。
在她的身上,这个小小的姑娘身上,有一种固执的献身精神。
他只需等她的回复。他知道她将回复他想听的。
他清洗过的双手,被仔细擦干,重新换上一双手套。
然后他说抱歉。
便起身往不远处于隐避的地方正搭好的一个简易帐篷走去。他们并不想引人注目。但他每日如例行公事般,无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