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之余，更多的是对其油然而生的尊敬。
另一人则是三百年前的闲散灵修席一霜，有求必应席一霜，“泠寒”剑所到之处，诸邪退散，恶人离首。他独自游走天地之间，无人看过他的样貌，无人知晓他的过去。过往留名不留人，云起处处皆是他的传说。
无人会质疑江清许日后的成就，若无意外，他定是云起漫漫历史长河中执笔书写，受尽赞誉的第一人。
江清许，江洛……
陆逾了然一笑，难怪她竟如此有恃无恐，有这么一位兄长，狂妄一些又何妨？
不对……陆逾心念微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能将巨蟒玩弄于鼓掌之人，又怎会只有这点实力？陆逾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江洛绝非那种躲在别人身后狐假虎威之人。
有了江清许介入，饶是他人颇有微词，江洛最终还是得以成功入院。
毕竟，那可是江清许啊，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百越所有年轻灵修，他的威望在院内甚至比某些导师还高。
一场声势浩大的招生考试就此落下帷幕。
夜幕西垂，银色的清辉倾洒而下，照亮一室宁静。
翠环亭是距江清许卧房不远的一处亭子，地处偏僻。江清许喜静，平日里除了他会来此坐坐，几乎再无外人踏足。
亭后肆意生长着一棵年份久远的巨大樟树，微风拂过，隐隐可闻樟树的香味。
亭内有一石桌，石桌下四把石椅，江清许与江洛围着石桌相对而坐。
江洛规规矩矩地坐着，她本就生得清秀可人，有意收敛时更显乖巧万分，令人难开恶口。
可她对面那人是江清许，自幼与她一同长大，深知她为人秉性的同胞兄长。
江清许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瞧她。
怪哉，若是往常，江清许早就各种问题抛出来了，为何会来出云学院？为何不与他商议一下……这般平静无言，倒是头一遭。
江洛摸不准他的想法，讷讷道：“哥哥，你不问我些什么？”
还用问吗？一看便知。
江清许叹了一口气，今日江洛看那少年的眼神，他在一旁看得分明。这种眼神他并不陌生，江书鸿看云锦时也是这般，缱绻情深，容不下第二人。
虽知她心已定，再无转圜之地，但作为她的兄长，江清许忍不住劝道：“你与他相识不过短短半日，他品性为人你知之甚少，不该就此粗糙定论。”
江洛登时反应过来，既知江清许不会苛责她，她便敛了那副乖乖之样，高声驳道：“那又如何，父亲与娘亲不也是初见钟情，再见倾心，第三回父亲便忙不迭上娘亲家里提亲去了。”
江清许如何不知她意，忍不住倾身敲了一下她脑袋，“你啊，真是让我不省心。”
江洛不服道：“我哪不省心了？我分明很听话！”
“……”江清许哑然失笑道：“大庭广众之下对导师施展幻术的那种听话吗？”
江清许神情无奈，他一想起导师得知自己是被幻术蛊惑才松口的表面色，就颇为头疼。
“他不让我测试我有何办法……”江洛理直气壮反问道：“我能对他施了幻术而他毫无察觉，不就证明我是有实力进入出云学院的？”
她漫不经心又道：“哥哥你应当去给他们提提意见，换个测试法子，省得错过与我一样出类拔萃的灵修。”
江清许一时语塞，不愿与她再掰扯这些没有结果之事，他话锋一转道：“你若非要在出云学院修行那便留下，将溯回给我，我代你去百灵学院一趟，师父与花溪院长有些交情，想必花溪院长会给几分薄面。”
溯回！
江清许担忧的眸光令她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她眼眸转了又转，脑中暗忖补救之法。
久未见她答话，江清许暗觉不对劲，沉声道：“莫找借口，说实话！”
江洛从未见过江清许生气的模样，他的样貌性子都随了云锦，温文尔雅翩翩有礼，喜怒不形于色。
她泄了那点欺骗的小心思，将太阴幽雀一事原原本本告知他，最后又特意补上一句，“倘若是哥哥，想必也会拿溯回去救它吧。”
闻言，江清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可事已至此，溯回没了便是没了，任他如何苛责也是无用之举。
想通此处，他嗓音微缓，神情复杂，“洛洛，你明知溯回对你乃重中之重，你难道不想……”
“我知道。”
江洛打断他未尽之言，她忽然深深吸气，似是对他亦是对自己，语气掷地有声，“且思，且行，但求问心无愧。”
此话是江家的家训，也是二人识字明事以来，听过，看过，写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静默良久，江清许突然开口道：“我不会。”
他盯着江洛，银色的光辉在他面上流转，衬得那白皙的面容更加温润如玉，他却不容置喙道：“对所爱之人偏心，此为人之常情。洛洛，我非你所想的那般高尚。”
救乃心中道义，不救亦是人之常情。
他是江清许，也是江洛的兄长，纵是见死不救，他也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