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实验室的床上,少女睁开了翡翠色的双眼,涣散的瞳孔渐渐凝出焦距,她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
他听到她迟疑对他说:
……哥哥。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他问。
她的瞳孔茫然地散开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落回他的脸。“我记得我们在……矿井?”她低声说。“想不起来了。哥哥,头好疼。”
“那就别想,一切都过去了。”他说。手掌笨拙的抚上她的头。这是第一次,她醒着的时候容许他如此亲近。
他的手掌宽厚,放在头顶上沉甸甸的,她低下头,乖乖地唔了一声。
头发垂下颊侧,掩盖了她渐渐僵硬起来的表情。
刚醒的时候脑子发懵想不起来是真的,最近的表层记忆在矿井之中,余后一片空白。她一路的流浪被尽数擦除,只留下橡皮擦的零散碎屑。
但她只要再想下去,一切就又回来了。
两层记忆,扭曲过的那层覆盖在原本的上面。只要仔细想想虚假记忆具体的细节,就能回忆起原本是什么模样。
她召唤黑暗之书的魔力,呼唤如泥流入海。赫雷提克果然是找到了克制它的方法。
要是达米安还没在架子上挂着的话,塔米觉得这个状态还挺适合收集刺客联盟动态情报。
但是,但是,要怎么样才能长时间伪装成被洗脑的样子呢?
从小到大就没骗过几次人的小姑娘,最绝望的时候都没求饶过的小姑娘,现在虽然面瘫着脸,但满脑子只有一个词:
救。命。
演戏要怎么演啊?!
在她疯狂头脑风暴的时候,赫雷提克给她穿好鞋,又把带黑色兜帽的披风系在她的身后。兜帽一盖上脑袋,她就只剩下小半张白净的下巴露在外面。
说实在的吧,这种打扮只让人想掀开兜帽看看其下到底是一张怎样的面孔来。
赫雷提克皱起眉了,他把自己的面具取下来,挡在她的脸上。可他的面具又太大了,衬得像小朋友偷偷戴兄长的面具玩似的。
他捏着面具,短暂地苦恼了一下。
直到妹妹拎起兜帽的一角,用困惑的眼神看向他。他才意识到从刚才到现在,他的行为就像是在打扮SD娃娃。
“我待会儿去给你找个面罩。”他把面具别回腰间,有些狼狈地转移话题,起身牵起她的手,“这次的任务你不用参与,我带你回房间,你要好好养伤。”
妹妹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是在做什么任务呢?”在回房间的路上,她问。
他们的手交握着,妹妹的手软软的,他很轻松就把她的手握在掌心。但她似乎不太喜欢这种接触,手很快就从他的掌心溜走了。赫雷提克半是失落半是喜悦,看来她和达米安并不亲密至此。下一秒,她勾住他的衣摆,像雏鸟那样亦步亦趋跟在年长者的身后。
这比牵手要含蓄得多,但是距离又更近。哦,他们平时是这样相处的吗?酸液的气泡从胸腔中沸腾了,喜悦变成了嫉妒,舌尖在发苦。
“……我们在找一件东西。不用担心,已经快要找到了。”他闷闷地说。
塔米斯不懂他的情绪怎么突然低落下来。记忆里,达米安几乎没有如此情绪的时候,他是怒燃的火焰。没有类似的应对经验,这时候要怎么办才好?
小姑娘先前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要怎么演戏,于是决定放空脑子,顺其自然。结果一来就遇到费解难题。她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问:“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呢?”
“不。”冒名顶替者轻声否认。
“可是你在不开心,哥哥。”她说。
她发现了。这种被关注的感觉真好啊。
原来妹妹这样敏锐么,还是说她的敏锐只限于本体一个人?
有的人越想越钻牛角尖,心里的快乐,很快就发酵得不是滋味了。
塔米斯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管是哪个哥哥,都好难懂哦。
被赫雷提克带到房间之后,塔米斯终于摒弃了对无关事物的思考,面对他手里变魔术似的出现的五颜六色小药丸,她如临大敌,没什么表情的脸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糟、糟了,没办法继续演戏下去了!
这是些什么药呢?她最讨厌吃药了,就像讨厌实验室那样。
于是赫雷提克就看见,妹妹谨慎地离他退远了一步。
?
他有些莫名其妙。
“过来吃药。”他说,“你之前受了很重的伤。”
“……”塔米斯歪了歪头,她最近有受过伤吗?
伤得最严重的就是死掉那次了。自那之后,好像不管什么伤都不至于称为严重。
“我没有受伤。”她很确定。
“不,只是你忘了。”
她看见赫雷提克的眼神晦涩难明。
像是强行压抑下去什么似的,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哑的声音尽量柔和下去,他从未听过自己发出这种声音,“塔米乖,听话。”
也就是在这时候,塔米斯意识到,赫雷提克是真的在认真当一个普通人认知范围内的哥哥。
要是达米安的话,他只会用命令的口气说,吃下去。
她看了他半晌,温顺地把他手里的那些药片全吞进喉咙里。
*
难以入眠。
这个房间塔米斯一个人住,她在房间里找到了赫雷提克留下的通讯器、一些食物和水、替换衣物等日常必需品。除此之外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