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十年过去了仍然一无所成,不得不回到纽约,用朱迪·霍丽德在百老汇余留的人脉登台做一个配角替身的表演——这一切凯瑟琳早就知道了,但她仍然耐心地等待。
而接下来从玛丽娅嘴里吐露的事则让凯瑟琳觉得更加荒诞——她的母亲就好像百老汇今年复排的音乐剧《芝加哥》里那个愚蠢轻佻的女主角洛克希一样,为了角色被油嘴滑舌自称是来挖掘明星的“富裕”经纪人骗上床。
区别在于,洛克希虽然愚蠢,但比她母亲强太多,因为洛克希至少敢于开枪杀死了骗她的男人。
而琳内特——她自以为认识了一个大人物,只要攀上他,就能改变事业受挫的现状。因此她不顾玛丽娅的苦劝,一意孤行地着力讨好,在婚前就怀上了凯瑟琳,幻想着苦尽甘来,即将迎来事业上的康庄大道与美满婚姻。正沉浸得意的时候,她却发现那个男人除了漂亮的容貌一无所有,没有地位也没有金钱,并在得知她的身孕时,还骗走了她的所有钱财一走了之。即使她打电话数度哀求,追到密歇根州也没能让那个骗子回心转意,再后来,他就彻底消失在琳内特的生活中。
凯瑟琳几乎顶不住哭容,也不知该作何感想——这真荒谬。
原来是这样,她的生父是一个擅长坑蒙拐骗的漂亮小白脸,而她的出生永远是琳内特愚蠢而耻辱的证明。她本想打掉她,但她找不到堕胎的诊所,也承受不了流产对身体的伤害,玛丽娅更不希望她堕胎——这不符合教义。然后在走投无路之际,她遇见了贝克尔先生,一个对琳内特来说真正的好人。琳内特生下了她,如愿以偿般地虐待她,把对她生父的恨发泄到她的头上,更重要的是怨恨于自己未能继承的表演天赋,却被她轻易拥有。为什么她当年要寸步不离地盯着她和哈里森·福特对戏?她曾经以为这是仅剩的关心,但现在……
所以玛丽娅当然隐瞒多年,不愿意提起,因为她是个保守胆小、恪守教义的老人,对一切不遵循婚姻生活制度、不够虔诚的男人女人都报以厌恶之情。她太讨厌凯瑟琳的生父了,因此连带着也不那么喜欢凯瑟琳。之前不告诉她,是因为担心她想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破坏她心爱的外孙女来之不易的稳定家庭,即使琳内特去世也不说,是怕她败坏琳内特的声誉——
她的心仿佛被血淋淋地撕开了一大条裂口,动弹一下都让她冷汗涔涔,但却让她十八年来第一次能自由地呼吸。这种感觉虽然疼痛,却无比畅快——至少在这么多年后,她终于知道了真相,不至于还要怀揣着迷惘的痛苦继续前行。
她终于知道,在她从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时起,就没有做错过什么,只是运气不好降生在贝克尔夫人的腹中,被迫背上了不属于她的罪孽和怨恨,才遭受了这一切。原来她真的没有错,她的反抗和厌恶是合情合理的。
尽管这听上去非常冷酷无情,但她的确从来不会因为母亲的死就原谅她,实际上,随着时间流逝,她偶尔想起来,反而越来越厌恶母亲最后两年精神失常时对她的温柔——迟来的安抚比臭水沟里的水滴更廉价,更让她觉得恶心。尤其是当凯瑟琳回忆起年幼的自己曾经也期待过这样的温柔,也为那时的她感到作呕。
她为什么从幼童起就喜欢表演?因为在表演时,她可以最大限度地投入另一个全新的精神世界,扮演与自己完全不同出身和经历的人,因此童年的孤寂折磨与对母亲的一次次希望破灭后的失望,在那些世界里都不会出现。表演仿佛就是她的一根火柴,能点燃幻境中的温暖。好在她终于走到现在了,她走得比往事更快,总有一天可以抛下它们,轻松地向前。
想到这些,她差点要不合时宜地欢笑出声,又想痛哭一场。但凯瑟琳提醒自己,现在不是回忆过去伤春悲秋的时候,她还有一个问题最好现在也一起解决——她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后给玛丽娅展示了里面那块刻有H字母的豪华方表。
“玛丽娅,这是谁送给朱迪·霍丽德的,是我的外祖父吗?”凯瑟琳语气温柔地问道。
玛丽娅表情变得微微诧异起来:“朱迪还留着——是琳内特还留着吗?这孩子,这么多年了,她还在幻想这些……唉。”
“这是休斯送给朱迪的。”过了一会儿,玛丽娅神色低沉地说。
凯瑟琳今天第一次没能控制住面部表情——幸好玛丽娅难过地垂着头,没有看到她全然的惊讶:休斯?那几乎只可能是那一个休斯!
凯瑟琳·赫本,艾娃·加德纳,海蒂·拉玛,拉娜·特纳……好吧,现在休斯的百人女友名单上原来可以再加上她外祖母的名字。凯瑟琳这时才觉得大脑有点眩晕,强撑着确认道:“你是说那位飞机大亨霍华德·休斯?”
一瞬间,她想起来几个月前和莱昂纳多去拉斯维加斯时,路过的那间霍华德·休斯住过的套房。凯瑟琳回想起他英俊且充满气魄的画像右下角,那飞舞的签名,低头看了一眼表盖上同样张扬的字迹,觉得自己更加眩晕了——她终于感觉有什么事情超出了她的想象和控制。
她又看了一眼表盖上的年份,1952年,她母亲的出生年份。想到和莱昂纳多讨论过的那个霍华德·休斯的剧本,一个荒谬的绝无可能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浮现——难道她的外祖父就是霍华德·休斯?这不可能啊,休斯这样惊艳绝伦的聪明人物,在无数领域都拔得头筹,怎么会有她母亲那样心比天高、平庸虚荣的女儿?
幸好,玛丽娅否决了她的猜测——不然凯瑟琳真的会为休斯感到难堪,这就像伟大的屋大维,居然有茱莉亚·凯撒里斯那样丢脸的女儿一样狼狈。
“那是休斯送的分手礼物,上帝啊,他们竟然只在一起了三个月。”玛丽娅情绪仍然不太高涨,因为古板的她似乎根本欣赏不来休斯在制造飞机和制作电影上的才华,只狭隘地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