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说梦。但她还是想到了一个人,自己曾经欠她一个人情,觉得也许有微弱的可能,在这件事上自己恰好可以予以回报,并让自己解脱。
她不顾经纪人阻拦,亲自给她打去了电话。
凯瑟琳在酒店里接通了苏珊转接的电话,她和苏珊一样不可思议,仿佛做梦一般,另一种可能就降临她的头上——虽然薇诺娜的许诺也许会像跨年时的金球奖提名那样落空:只是导演+编剧面试的单独试镜机会,并非完全确定。但凯瑟琳在那一刻还是选择了相信。
“你还好吗,薇诺娜?”她当时并不急着为这个机会喜悦——薇诺娜毕竟对她真的不错,她下意识小心翼翼地说,“大家都有眼睛,每个人都知道你在小妇人里的表演是多么惊艳绝伦。你不能为某些人的不识相,而去虐待自己。”
薇诺娜没有回答她,而是轻轻告别后挂断了电话。望着窗外的蓝天,她无声地流出眼泪的同时,却又笑了起来,难得感受到一丝安心。
凯瑟琳说完这一切后,她望向莱昂纳多,语气坚定地说:“如果我留在这里,百般争取,我想我还是能拿下朱丽叶。但和阿比盖尔比起来呢?这部电影的编剧是大名鼎鼎的亚瑟·米勒,可能与我合作的演员是丹尼尔·戴-刘易斯——你也告诉过我,你有多崇拜他的表演,多爱他的《我的左脚》。”
她声音低了下来,喃喃说着像是要说服谁,还是说服自己:“没错,朱丽叶也许可以为我带来无数粉丝,演好阿比盖尔只可能会让观众认为我现实中真的是个坏到心惊的女孩。也许罗密欧与朱丽叶会在票房上大获成功,而严酷的考验甚至不能回本,但我也不在乎这个。如果换成你,你会做和我一样的选择,不是吗?也许我明晚赶着飞回去,参加三天后的试镜也不能得到阿比盖尔,但那又如何?那才是更值得争取的角色,哪怕我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应该要以万分的热情去追求她。你应该明白我的。而且两部电影都在夏天开机,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打算去试镜罗密欧与朱丽叶,我不可能在这个夏天兼顾两部电影,何况其中一部还有很大的表演难度。”
莱昂纳多怔怔地望着凯瑟琳。她那双翡翠般的眼里现在仿佛能燃起烈焰,烧掉阻碍她前进的一切障碍,整个人如同一株正在怒放的红玫瑰。他明白了,自己不可能再劝说凯瑟琳留下——如果是他,他也会为了和丹尼尔·戴-刘易斯合作而甘愿放弃其他哪怕确凿的机会。
也许是说到动情之处,凯瑟琳居然眼眶氤氲,说出了心里最真切的想法:“但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通过那个试镜,时间实在太短了,即使是在换衣服时,我也在想那个故事。的确,我通读过萨勒姆的女巫剧本,看过许多次舞台剧,对亚瑟米勒知之甚深,可我相信凯特·温斯莱特、克尔斯滕·邓斯特和其他许多女演员一样如此,我们都如此认真地准备,谁也不会比谁更放松。但她们最后都与阿比盖尔失之交臂,我也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否正确——这感觉就像一场零和博弈的豪赌,我开始理解薇诺娜为何已经如此成功,却那么容易就精神崩溃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演好阿比盖尔的本事,也无法确定薇诺娜是否真的能帮上我的忙。”
莱昂纳多几乎瞬间燃起心痛地望着她含着泪的双眼,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有。你有那股孤注一掷的疯狂和狠劲,这就是阿比盖尔,这就是那个恐怖的麦卡锡年代,你是最合适的——”
他越说越流畅。他重视亚瑟·米勒的影响力(他甚至是时任奥斯卡学院主席),当然也看过萨勒姆的女巫舞台剧,了解剧情内核——“想想你的外祖母,凯瑟琳,”他无视了凯瑟琳吃惊的眼神,继续说了下去,“朱迪·霍丽德被扣上苏联间谍之名遭受迫害,何尝不是一种时代悲哀的映射?你只要抓住这一点感情,从反方向准备,那就是阿比盖尔,因为她选择利用嫉妒、宗教愚昧与从众心理迫害他人。”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知道我的外祖母?我从未告诉过你。而且,她也应该早已被遗忘了。”她没有如莱昂纳多所料生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问道。
莱昂纳多的气势突然消失了。如果凯瑟琳暴怒,他反而可以巧妙还击,但这样流露出一点迷茫脆弱的凯瑟琳,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他许久都讷讷无言,他的伶牙俐齿在此刻选择性地失灵了,过了一会儿后,他只好随着感觉,结结巴巴想到哪说到哪:“因为我想了解你,凯瑟琳。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把自己包裹上一层又一层的厚茧,但那只会让我更想了解你,因为你简直像一个吞噬光芒和注意力的黑洞……我总是忍不住打听许多关于你的事,你的过去,你对未来的期盼和安排,你的喜欢,你的厌恶,你一切的一切。这些都让我感兴趣让我为之激动。凯瑟琳……你是我想全新投入去了解、去爱的一个未知世界。”
“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望着眼前这个女孩,愣愣地结束了这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