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吴婆婆一直祈盼的,那抢走她的钱,已经消失了的无赖还会回来。
她重病的丈夫和儿子,还会躺在病榻之上。
而那些原本实现了愿望的人,将再度回到实现愿望前的困境,或者说——绝境。
如果这就是变回凡人的代价,如果有选择的机会,他们会宁愿选择沉沦在邪祟编织成的梦境中,还是回到冰冷残酷的真实世界呢?
花盛妙扪心自问,最后决定不用这么痛苦的问题为难她自己。
她低头看着趴在她脚边,伪装得格外人畜无害的眼陆。
“陆真人,镇祟司之前不能帮他们恢复原样,现在也帮不了他们吗?”
有大师兄在身边,花盛妙感觉自己狐假虎威的气势都大了几分。
而被她称为陆真人的眼陆,此刻柔弱地眨了眨半只眼睛。
“小尊上,我,我能救几个人,也救不了一城的人啊。这些凡人的境况本就如此,现在不过是变回原样而已。而且他们遭了邪祟,还有变回凡人的机会,已经比许多……”
花盛妙不想听眼陆啰啰嗦嗦的废话。
“今天我是不是帮了你们大忙?”
眼陆眨了眨眼,声音细如游丝:“……是。”
少女蹲下来,将眼陆捧起来,与他平视,她的眼瞳清亮乌圆,声线柔软,却透出韧柳般不可改变的决心。
“作为我帮了你的谢礼,你尽力救人,我去找真正能帮他们的人,可以吗?”
眼陆的眼睛突然不眨了,他似乎也不像刚刚那般畏缩着对上她的目光了。
“……是,小尊上。”
眼陆从花盛妙手心升起,它往周围扫视一圈,淡淡的红光涌进那些发狂之人的身体中。
原本街道中奔跑哭嚎的人群,都如同中了迷药一样昏沉倒下。
跪倒在角落哭嚎的妇人,握着逐渐恢复呼吸的孩子伸出的手指,若有所觉般茫然转头,遥遥看向他们这群仍然安然站着的人所在的方向。
她似乎嘶哑地说了一声:“谢谢……”
然而更远的城池当中,还有着喧闹,甚至燃起的汹涌火光和哭嚎。
花盛妙一直期盼的天龄宗修士,却一直不见踪影。
似乎看出了她在等待什么,眼陆略带不忍地轻声劝道。
“邪尊蔓延之地,会传染更多的邪物。宗门已经封锁此城,连通信都不准传出,刚恢复过来的修士此时都不敢贸然出门。小尊上只怕得等到天亮,才可能等到宗门来人,维持城中的秩序。”
孟春邈温声开口:“师妹,我可以帮忙。”
花盛妙有些许心动,然而感觉到大师兄牵着她的,似乎数量越来越多,总之不太正常的手指,再对上眼陆忧心忡忡,努力暗示她不要让大师兄再动用法力的目光,她一咬牙。
“没事,我知道还有人能管这些事。”
紧接着,花盛妙气势汹汹地带着大师兄,敲响了清刑司紧闭的沉黑铁门。
清刑司原本坐落在长街熙攘处,最方便监听城池中心的动静。
然而此刻门内一片死寂,其中像是根本没有任何活物的声响。
眼陆轻叹一口气:“小尊上,清刑司的人都胆小怕事,没有旁人吩咐,此时是不敢……”
花盛妙目光灼灼地看向眼陆。
“夏侯将军呢?夏侯将军也是这种人吗?”
对于那个不久前还把她逮进去,差点坐了牢的夏侯将军,她本能感觉这人绝不会是畏惧邪物,胆小怕事之人。
眼陆没有料到,少女竟然会知道夏侯靖的存在。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似乎有些沉重,半颗眼珠的光滑截面倒映出远处的些微火光。
“……小尊上,英魂可是不能随意现身的。您可知道——前朝曾有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英魂,他为了百姓,不惜奋战抵御邪物,寸步不退,可最后……满城的人,都变成了……他的福仆啊……”
眼陆叹了一口长长的气,长得简直像将死之人最后一声叹息。
花盛妙问:“福仆到底是什么?”
眼陆看着她,声音很轻。
“小尊上不必知道这些。只需知道,镇祟司杀了那将军英魂后,也救不了那一城的百姓,他们甚至都没有带回宗内的可能。”
福仆,食物……
靠着眼陆之前透露的讯息,花盛妙已经隐约能想象到那副惨象。
这个世界的黑暗可怕之处,似乎远远超出她的设想。
但是如果找不到同道者,她至少可以自己去救人。
“我要走了,你如果累了,也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吧。”
眼陆看着少女往火光处走去,诧异问:“小尊上要去何处?”
“我要去救人,你帮我看住大师兄,不要让他出手帮我。”
虽然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她现在的灵力所剩无几,但力所能及范围内能帮的人,她还是想去救。
花盛妙看向她身边的大师兄,少女漂亮明亮的黑眸在远方越发浓郁的火烟中亮得如同星辰。
“师兄,除非我真的遇到了危险,不然不要出手帮我。”
孟春邈点了点头,温声应道。
“好。”
花盛妙犹豫了一下:“……所以,师兄,你能不能松手?”
孟春邈松开包裹着她手心的一只手。
花盛妙的笑容有点维持不住了:“师兄,我的意思是——全部松开。”
听着少女加重的认真语气,数只包裹着她的手慢慢松开,缩回到孟春邈袖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