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我的注意力时,我尚且犹会睹物思人触景生情,在闭上眼让自己的视线彻底陷入黑暗时,我的思绪就开始尽情分散。
我睁开了眼睛。
此时应该临近午夜。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街,白天黑夜几乎没有区别,但是我已经能做到精准计算时间。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走到窗边。
我推开窗,从里面翻出去,然后反手关上窗户。做完这一切后,我悄无声息地滑下了墙。
。。。。。。
我讨厌人群。
人总是那么神奇。这世上总也找不出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哪怕再相似的两人其实也天差地别。但是这种生物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尽管再天差地别,一万个人中也必有一万个相似的地方。
孱弱的人类会紧抓这微薄的相似报团取暖,可是这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相似也是我痛苦的药引。
我讨厌利威尔,我讨厌伊莎贝尔,我讨厌利威尔的小弟,我讨厌和我有过纠纷的每一个人。我不是讨厌他们本身,也不是他们做了什么愧对我的事。我的厌恶纯粹就是我自己的过错,是我擅自不公平地给了他们我的负面感情,是我庸人自扰。
若是萍水相逢惊鸿一瞥,我尚且会对他们报以我最大的温柔。但是他们与我相处,予我感情。
人类总有相似的地方。与之相处是发现这些共性最好的途径,而感情就是相似的典范。
我的回忆是洪水猛兽,我的回忆中的所有苦难都由人类的感情给予。而这些相处,这些单方面给予的感情,就是诱惑野兽前来的饵料,就是让洪水决堤的蚁穴。
我忘了是从哪一天开始,我躺在伊莎贝尔身边再也难以入眠。
最开始时,和伊莎贝尔一起生活,我会时不时想起:哦,我曾经也和藤乃这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也为我洗手作羹汤过。后来,利威尔在我的视线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我就想起:他就像光熙一样能打。伊莎贝尔对我越来越亲昵,利威尔对我越来越熟稔,他们的声音、话语、脸庞,都开始渐渐被回忆所侵占。
利威尔对我唠唠叨叨,恍惚间织田作之助就站在我旁边,捧着他永远也开始不了的小说,对我碎碎念个没完;法兰不停地给我找麻烦,我一边擦屁股,一边想着,太宰治比他不省心多了,我有多久没从鹤见川里把他捞上来了?伊莎贝尔依赖着我跟我问这问那,我觉得藤乃好像就坐在我怀里,羞红着脸对我小声诉说心事。
“雷伊,我爱的人伤害了我爱的人,我该怎么办?”伊莎贝尔哽咽着问道。
“斯特莱耶,你爱的人伤害了你爱的人,你该怎么办?”藤乃哽咽着问道。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承受不住这痛苦,我弯下腰去,“我不知道,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不是这样的,斯特莱耶,不是这样的。”那双手伸出来,轻轻抚上我的脸。妍丽的面庞贴近我,那双瑰丽妖异的金瞳紧紧注视着我,温和,非人,我几乎要溺死在那一圈一圈的纹路中。她附在我的耳边,吐气如兰。
“可怜的斯特莱耶,我可怜的狗。”她轻声说,“你完全搞错了。明明是——你亲手杀了你最爱的主人,你这弑主的野犬,你该怎么办?”
我猛然睁开眼睛,用尽全力遏制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安静的室内除了伊莎贝尔的微小鼾声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
利威尔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断过烟。我在夜深人静时在阳台抽我溜出去买好的烟草,一支接着一支,我把烟蒂收好,在清晨时抽空埋到地里。但是我与他们相处太久了,被勾起的回忆太多了,我不得不再借助一点别的东西,好让我从无尽的痛苦中喘口气。
酒精。
香烟最好的搭档,声.色.场的标配。烟使人忘忧,酒使人迷醉。那天晚上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抽烟,尼古丁从气管进入肺部,带走了我肺泡的健康,却无法使我振奋。这个时候,我迫切的想要喝一杯。
我不能去地下街的酒馆,现在我的名头在地下街很响,如果我出现在那里利威尔一定会知道。我只能去地上,然后随便走进了一家深夜营业的酒馆。
至此,我的生活仿佛割裂了开来。白天我是被迫在屋子里乖乖被隔离的瘾.君子,晚上我就到地上的酒馆里喝得烂醉。我有时会从酒馆出来后在背巷吐地一塌糊涂,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冲个澡躺回地下街的被窝。
烟酒烟酒,我的仙丹,我的续命良药。抽烟时,过去仿佛远离了我,我短暂地轻松了;喝醉时,我感到了久违的振奋,过去中仿佛也有了些许甜味,让我又能熬过一个长夜。
“哎呀,您又来了吗?”那个小酒娘正依靠在门口,看见我走过去,欣喜地迎了上来。
我冲她点点头,跟着她走进了酒馆。
这个小酒馆地处王都希娜偏远的郊区,平时白天的时候就没几个客人,更别说半夜三更了。反正我来这里这么多天,没在晚上看见一个客人。
小酒娘走到了吧台后面。她现在已经熟知我一般都喝什么酒。在她越过我的时候,我闻到了她身上有一股脂粉的香味。
我抬起头,打量了她几眼。
她是酒馆老板的三女儿,帮着她的父亲一起经营酒馆。我第一次见她时,她好像才跟她父亲吵完架,眼眶红红的。一身油腻的围裙,不施粉黛,看起来还有点邋遢。但是现在,她不光把头发挽了一个漂亮的髻,还穿上了一身收腰的裙子,今天居然还化了妆。
她把酒端给我,发现了我看她的眼神。她微微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微笑:“您为何盯着我呢?”
我把酒接过,低头喝了一口。酒液从我的喉咙滑进肚子,但是浓郁的酒气却直冲鼻腔。我感觉到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