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燃的这是什么香?”赵锦靠在桌旁,拿金簪拨弄薰炉里的香片,袅袅烟气四散升腾,沁人心脾。
周珩道:“只是寻常香料,没什么特别的名字。”
赵锦极淡地一笑,把黄铜薰炉的盖子盖回去。牵起他的手腕走到窗边,眼前是侍从按吩咐准备好的酒食,她拉着他坐在幕席上。
“阿姐不害怕吗?”周珩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出被叛军围困的慌乱,反倒有一丝悠闲洒脱。
“就算叛军明早攻破离宫,至少今晚我还可以享受美酒与月光。”赵锦冲他举杯一笑,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靠在桌子上,贴着外壁花纹摩挲。
她好久没有认真看过他了,眼前少年有着记忆中的熟悉轮廓,神情相貌则极为陌生。正是飞速成长的年纪,几月不见已是大相径庭,何况数年。
重逢后的每一次会面,看似举止亲密无间,她却从未静下心纯粹地不带任何杂念地看看他。
她真的,不算是一个好姐姐。这样想着她又连饮几杯。
“阿姐,别喝了。”周珩抓住她的手腕,把酒杯强行夺走。
“你倒来管我?”赵锦莞尔而笑,作势要抢回酒杯。
周珩按住她胡乱摸索的手,把酒杯向后一掷,扔得远远的,有些恼怒:“天尚不算太暖,冷酒喝的这么急容易损伤身体!”
“……”赵锦被他吼得一愣,讪讪收回手,身子歪歪斜斜靠在桌案上。酒气上来熏得她眼睛泛起水雾,不由打了个哈欠。
周珩见状把桌上酒全部撤了,拿来一只软枕塞在她腰后,又给她围上一件雪白的狐狸毛大裘。
赵锦瞧着跪在身边忙个不停的人,眯眼笑了笑,心中感慨她这个弟弟果然懂事了。只是想来他养尊处优惯了,照顾人略显忙乱。
他的俊脸近在咫尺,高贵中透着冷艳,她忍不住抬手抚上、手指细细描摹,似要通过这种方式加深对他的记忆。
周珩眼睛瞪大了一瞬,接着便把脸往她手心里蹭了蹭,亲昵之情天然流露,不加掩饰。
“你为什么不走?”赵锦声音极轻,像是发问又似叹息。周珩微微怔住,听见她再问,“你为什么没和宁安郡王一起离开?”
周珩淡然一笑反倒觉得解脱,只是仍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想将这份难得的温暖在逝去之前竭力汲取。
“我不想离开阿姐,只有我在这里才能保证你的安全。”他坦荡地迎着她的视线,没有否认叛乱也没有露出悔恨。
赵锦蓦然收回被握的手,心中爱恨交织:
既然已经决心叛乱,为什么不做得决绝一点,还要留一份情意让我为难?
周珩却看着她道:“阿姐,你主动退位吧。宁安郡王等主张赶尽杀绝,但凡左右摇摆背弃过周氏江山的人都不留活口,但是只要你愿意还政于周氏,我可以说服他们让你的朝臣免遭杀戮。”
赵锦冷冷发笑:“宁安郡王好大口气!可惜话说得太早,朕已派遣翎花卫前去调兵,你们未必有必胜把握!”
周珩摇头:“阿姐,你不会有援兵的,只会来更多的叛军。朝野上下对周氏血脉的拥戴从立国之初代代累积,已经潜移默化深入骨髓。即便被迫隐匿于阴影下,只需一道召令便会一呼百应。”
赵锦面沉似水,冰冷的眼眸中怒意喷薄欲出。
周珩从怀中摸出那只珍藏的珍珠耳环,举到她面前。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像是在做最后的恳求。
“阿姐还记得那天在景明宫中答应我的吗?你说不论我喜欢谁你都会支持,你说感情没有应不应该只有喜不喜欢。我喜欢的人是你啊,一直都是你,只有你!”
赵锦睫毛颤了颤,张口无言,事情又回到这个解不开的结上,他超出亲情的浓烈爱意让她无所适从。
过了许久,她反问:“我也记得那时在驿馆中,你说大雍江山会在我的手里繁荣昌盛,万年绵长,世间无人相阻。你可有做到?”
“我的誓言不会违背!”周珩执着地举着珍珠耳环,逼问道,“那么阿姐是否也能信守承诺?”
赵锦觉着好笑:“叛军已经打到离宫跟前了,你竟然还能说这样的话,莫不是你要否认外面的叛军与你有关?”
“我没想否认,但是这和我的承诺并不冲突。”周珩言之凿凿,痴痴地望着她,“等我当了皇帝就娶阿姐做皇后,举国政务依旧凭你做主,我只默默在你身后,我们携手铸就你想要的盛世江山。”
赵锦心头一震,喃喃道:“我们是姐弟,不可能做夫妻……”
周珩皱眉:“并非亲姐弟!阿姐何必以此为借口?高陵公主与驸马也是表亲兄妹,亦是被世人艳羡的恩爱夫妻、神仙眷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赵锦摇晃了一下,浑身发软,手掌按住桌角才勉强维持镇定。
周珩见她不语,大着胆子凑上前把她抱进怀里,颤抖着抚摸在夜夜入梦的那张脸上。
“阿姐,我真的好想你。”
赵锦身体僵住,伸掌在他肩上狠狠推了一把。不料这一推却让她毛骨悚然,她发现自己手臂绵绵无力使不上一点力气。
不可能!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醉如烂泥!
“阿姐……”周珩兀自不觉,仍是抱住她,落下缠绵的亲吻。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鼻息,引得他心怀荡漾,克制不住情爱。
赵锦惊怒交加,来不急细想其中端倪。
环绕周身的气息越来越炙热,几乎将她融化,他含糊不清的呢喃更像魔音入耳撩拨心弦。她的眼瞳逐渐失去焦点,昏昏沉沉如坠红绡帐中,轻纱拂面,罗裙翻滚。
指尖抵上袖中金簪,五指连心的痛也只是让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