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的霸气与浩荡,尽在八百里洞庭。衔接远山,吞没长江,无边无际,一天之内气象千变万化。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柳贤被韩商羽一路揪着衣领带到甲板上时,赵锦正百无聊赖地趴在船沿上赏月。
此刻正在下风处,又是夜晚,赵锦掩唇哈了一口气,眼中登时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这是她天生的体质,不明就里的人很容易当她是哭了或是醉了,平白惹人怜惜。
“这么多天了,你的同伙怎么还不来救你。”她盈着涟漪的眼眸温柔似水,朱唇勾起将一句平常话带上些许嘲弄。
柳贤冷漠道:“没有人会来,陛下的如意算盘怕是要打空了,同样的计谋用两次,看来陛下的才智也不过尔尔。”
“可是有人却会上当两次,你说这人蠢不蠢。”赵锦半撑起脑袋,目光落在他透着水光的饱满唇上,想起曾在上面尝到的柔软,心中隐隐有些痒了。
柳贤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看她,赵锦垂眸一笑,顺着他的视线转向空荡幽凉的湖面——
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波动的光闪着金色,静静的月影像沉入水中的玉璧。偶有鱼儿跃出水面激起阵阵波纹,远处船上传来悠扬婉转的小曲儿。
“这里的景色真美。”赵锦忍不住感叹,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一旁明艳不可方物却满脸怨气的人身上,微微皱眉,“你这么讨厌朕,究竟是为什么?”
这真是一句天大的笑话!柳贤斜了她一眼:“陛下真会装纯良无辜,为什么你会不知道?”
“真不知道,你说来听听。”赵锦虚心请教。
“你几次三番欺辱我,难道还要我对你喜欢不成?”想起她多次在众人面前的轻薄和戏弄,柳贤脸色有点难堪。
“欺辱?”赵锦歪头想了想,“亲你几下抱你几下算欺辱吗……跟你逗着玩而已,再说一开始不是你先别有用心来勾引朕的?你自己选择用这种方式接近,就别怪朕把你当玩宠逗弄了。”
“那你给我喂毒药、划伤我的脸、现在又伤了我的腿,也是逗着玩吗!”她漫不经心的嬉笑让他恼火,忍着胸口隐隐的起伏质问。
“可你还活着不是么……”赵锦不以为意,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望进他眸中,“作为一个参与谋逆的反贼,你应该感激朕的仁慈。”
“感激?”柳贤气得说不出话,虚弱地靠着船沿缓了缓,看她的笑脸越发觉得可恶,再开口也是夹枪带棒,“不过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赵家弑君夺位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是谋逆?拿着偷来的东西在这里冠冕堂皇唱高调,未免太过可笑。”
“所以你是在为周氏鸣不平,为了高阳王?”赵锦眸中闪烁了一下,没有等来回复,她轻嗤一声,
“弑君夺位……说得不错,可是谁是君谁又是臣呢?当年有先帝与德宗皇帝的嫡长子居东宫太子之位,他高阳王算个什么东西。便是先太子死后,德宗皇帝又何曾封过高阳王做储君,带兵逼宫、妄图弑父弑君的人究竟是谁?”
柳贤只拿冷眼瞧她:“陛下惯会颠倒黑白,赵家窃取江山改朝换代你只字不提,周氏正统子孙带兵勤王、师出有名却被污蔑成反贼。”
赵锦微微敛眉:“窃取江山?大雍江山有一半是我赵家先祖打下来的,德宗皇帝的皇位也是我皇祖母和父兄拼命换回来的,只是给他周家的人去坐而已!
可他们变成什么样子了,大雍立国尚不足百年,祖先们流的血还没有干,口口声声说着诛灭前朝无道的人却将前朝的奢靡腐败学得炉火纯青。凡有姓者皆因私袭爵,贪图享乐不思进取,边关无可用之兵,皇城却大修土木徒增徭役。
这样一个大雍,在戎狄铁骑几番踏足中原时已经亡得彻彻底底,哪里还有江山可以窃取!现在的河山是我皇祖母一寸寸收回重建的,凭什么拱手让给那群窝囊废?”
她尽量压抑着情绪,心平气和对他说话,柳贤眼皮微翻,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阴声阴气道:
“成王败寇,随你怎么去说,既是问心无愧又何必挖空心思找借口?”
赵锦看着他一脸的清高自持,心下难掩失望,也隐隐有些后悔,都这般境地了还跟他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你说的没错,成王败寇,现在这天下就是朕的天下。”她接上他的话尾,被消磨未几的好脾气添上一层阴寒,眸光不带感情地飘落而下,
“你们巴巴护着的主子骨头都化成灰了,一群八竿子打不着的便宜皇亲还在这里瞎蹦跶,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杀你们朕都嫌脏了手!”
柳贤又是一哼:“陛下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是啊,朕是自以为是,你是自取灭亡!”赵锦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抵在船沿上,下方深不见底的湖水汩汩流过,盘旋的漩涡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只等上方猎物掉落,
“一个阶下囚还敢对朕这么说话,真是纵着你了!你不如好言好语求几句,说不准朕还能让你活得时间长些。”
柳贤猝不及防,艰难地咳了两声。他细腻修长的脖颈盈盈一握,似乎只要稍微用力就能轻易折断。
赵锦感受到掌下传来鲜活的跳动,心中异常澎湃,加重力度在上面掐出一道红痕。
身下人却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反而扯出一个挑衅的笑,“你杀了我吧,早死早干净,再也不用看见你。”
赵锦最不喜他这种眼神,抬起膝盖在他受伤的腿上狠狠顶了一下,果见他脸上浮出痛不欲生的表情,纵然紧咬牙关还是从唇间流出低低的哀嚎。
“想死?没那么容易!”她哼笑一声松开手,“朕答应了皇夫暂时留你性命,等最后查明真相,再杀你不迟。”
柳贤狼狈跌在地上,大口喘了几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