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然,吵架的根本原因,不是袁尚生病需要照看,而是袁绍再次下令征调冀州粮草…… 曹仁摸着胡须,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军国大事,如此儿戏……真是……” 曹操没有置评,而是说道:“子孝,正值此机,可将营中新兵再练一番,以免临阵有乱。” 曹仁拱手应答,见曹操没有其他的吩咐,便告辞出来。走出中军大帐之后,曹仁微微皱起眉头,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中军大帐,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向前而去。 曹操将手头上的行文一个个的看过,一个个的批复,不知不觉当中,太阳西下,军营的刁斗之上也传来了清脆的击打更鼓的声音。 曹操护卫抽空将晚脯送上,曹操默默的接过来吃,吃完了便让护卫端走,又默默的坐了一会儿,便让护卫将烛火吹熄,转去后面默默的躺下歇息。 夜深沉。 大帐之内,自然没有砖石房屋的隔音效果好,曹操侧躺着,面向屏风,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是实际上睁着眼,并未入眠。 远处有兵甲巡逻,踩踏地面发出的脚步声,近处有护卫陷入睡眠当中的低沉呼吸声,还有营寨之中不知道是谁在睡梦当中低语磨牙之声,参杂在松油火把不时地爆裂声响当中,组成了军寨之中的夜晚。 曹操自认为是有静气的,即便是当年在雒阳手下没有多少人就准备冲杀宫中营救汉帝的时候,依旧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但是当下,曹操却睡不着。 “……” 不知不觉当中,微微的温暖从眼角滑落,然后转眼之间变成了冰寒。 曹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无法像是年轻时一样,顺利入眠。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梦里几次惊醒,不是梦见了在扬州的那一场营啸,轰然之中,全营炸乱,自己穿着一身小衣彷徨无措孤立无援…… 要么就是梦见了吕伯奢躺倒在血泊之中瞪着他,还有董贵人捧着肚子满面血泪的瞪着他,还有鲍信,还有无数张面孔都在血海当中晃动着,沉浮着,都在瞪着他…… 亦或是看见火光四溅之中,人影晃动,然后父亲的死在矮墙之下,半身是血,半身是黑泥,就像是当年他拜别父亲的时候,房檐洒落下来的黑影…… 这一路,曹操走的极难。 模糊的视野里,曹操似乎看见他父亲朝着他伸出的那只手,在空中微微颤抖着,似乎还在等待着,等待着这个浑身都是野心的孩子回心转意…… 然而他父亲没等到,而曹操他,也是再也握不到这只手了。 “父亲大人,我长大了要当将军!带着千军万马,开疆辟土!我要做将军!”小小的曹操,拿着小小的竹刀,仰着脖子说道。 阳光之中,曹嵩温和的笑着,“好,好,以后你就当将军……” “吾乃上将,尔等听令!” 绿茵之上,小小的曹操,高高举起竹刀,向着假象当中的敌手冲杀而去。 下一刻。 “父亲大人,我长大了要当将军!带着千军万马,开疆辟土!我要做将军!”小小的曹昂,拿着小小的竹刀,也是在阳光之中,仰着脖子说道。 曹操哈哈大笑,向前挥手道:“善!吾儿今后定为大将……” “啊呀呀!汝等兵马,如草芥一般!” 城墙之上,小小的曹昂,高高举起竹刀,大呼小叫的奔跑着。 再下一刻,便是一片黑暗。 曹操张着嘴,双拳紧握,微微颤抖。 有些人,悲伤到极致的时候,是哭不出声的。 他的父亲,死了。 死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甚至还那些嚼舌根的士族子弟,略带着讥讽的神色,说他父亲是因为太胖,所以翻不过矮墙,而且还是溷藩之侧…… 然后便神色了然的相互哦哦哦,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 他是出身不好,但是出身不好是他能决定的么? 难道出身不好的人,就永远都应该属于下贱,永远都不能掌握权柄么? 父亲曹嵩劝过他,但是曹操没有听,曹操觉得他可以走出一条新路,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路…… 然而一回头,却看不见父亲的那条路,也看不见父亲的身影。 而现在,他的儿子,也死了。 死于旧创,死于暗算,死于躲在夜幕和黑影之下的那些人的计算之中。 曹操杀了董贵人,刘协口出恶言,诅咒曹操绝后。刘协固然没有能力做出什么实际的举动,但是别人有。当然,这些人未必只是为了替刘协报仇,而更多的则是为了打击曹操,就是为了搅乱曹操的节奏和军心…… 走上了这条路,便是披荆斩棘,遍体鳞伤的曹操一回头,却发现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奔跑的身影也渐渐的淡去,消失了。 “昂儿啊……” 曹操从胸腹之中微微的吐出几个字,混杂在夜风当中,如同轻烟一般消散无踪。他甚至不能说,不能回,更不能大张旗鼓的追查,去替他儿子报仇,只能是在军帐之中,如同孤狼一般,任凭一次又一次的痛楚冲刷着心灵,让眼角的泪从滚烫变成了冰寒。 曹操知道,那些蜷缩在黑暗之中的毒蛇,正兴奋的舔着毒牙,就等着曹操回到许县,然后掀起轩然大波,然后从中渔利…… 前线需要曹操坐镇,否则新兵,青州兵,兖州兵,豫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