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惊雷一般,曹操传递回来的消息不仅在崇德殿上震响,也同样在许县周边,乃至于豫州更大的范围之内轰然而鸣,让许多人都不约而同的呆住了。 曹操请辞丞相之位! 崇德殿上,自然君臣都被这样的事情震惊得有些手足无措,自然也不可能立刻有什么应对方式,而之前所谓『自陈』也好,亦或是『监察』也罢,在这样的一封请辞上疏面前,就像是舔狗遇到绿茶,顿时全身酸软只有一硬然后被拿捏得死死的…… 『高位不可以久窃,大权不可以久居……』 退朝回来,刘协到了后殿之中,忍不住又将请辞表翻出来看,心中暗骂,老贼,这点你也不是很清楚么? 可是再往后面看,刘协心中便是一突。 曹操表中写道,『积劳过虑,形神顿惫,血气早衰,年近半百,须发渐白,日渐昏蒙……』 假的! 这是假的!至少大部分都是假的,唯一真的就是曹操如今确实是半百年岁而已。 刘协咬着牙。 他自己之前多么盼望老贼老了病了,结果老贼活蹦乱跳的精神无比,现在到了幽州晃悠了一圈,不,半圈,就变得了『积劳过虑,形神顿惫,血气早衰』? 尼玛忽悠谁呢? 可现在问题是,老贼为什么要这样忽悠? 真的要请辞? 刘协不相信。 或许在早几年,旁人说什么,刘协就会信什么。因为在他小时候,并没有接触到外面的多少风雨。他以为这个天下就是他以为的那样…… 然后呢,他在周边黄门宦官表面的唯唯诺诺之下,最终还是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然后知道了即便是皇室贵胄,也会被人轻易的毒杀。 那一根腐烂的牛骨,至今依旧铭刻在他的尊严之上。 旁人没说什么,亦或是说了些什么,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做了些什么。 刘协当年不愿意留在长安,因为他从斐潜的言行当中,从那些长安周边的百姓身上,看到,或是说感觉到了一些令他『恐惧』的东西,那是他完全不熟悉,也不曾了解的东西,他想不明白,甚至也不敢想明白,所以他最终躲避了,就像是他内心当中不断的回避了他的兄长刘辨的死,他的爱妃…… 刘协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使得内心当中翻滚的那些包含了血腥味的尘沙重新沉淀下去。 人活着,就必须往前看,往上看。 因为往下看的话…… 你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凝视着你。 刘协愤恨的将曹操的请辞表丢在了桌案上,然后背着手在后殿里面转着圈子。 如同困兽。 困兽就只能在困住他的木桩和铁栏上磨砺爪牙,即便是有可能会让爪牙迸裂,流血,受损,但是总比整天被修剪要好一些。一旦被人抱在怀里,随意修剪爪牙,那么就意味着从此没有了自己的灵魂,成为旁人的宠物。 即便是不谈天子二字,是做一个人,还是一个宠物? 刘协走了两圈,忽然想起些什么来,便是又走到了桌案前,将请辞表拿起来看,果然看到了一句话,『将使王事不终,前功尽弃』…… 这是请辞的理由么? 不! 这是威胁! 刘协咬着牙,然后从牙缝里面发出了冷笑。 他嘲笑着曹操,但是更多的是在嘲笑他自己…… 他喵的,老贼! 有朝一日…… ……(`皿)…… 『老贼此番请辞……』士孙瑞坐在黄琬的面前,神色凝重,『究竟几分真假?』 黄琬沉吟半响,摇头说道:『多半是以退为进。』 士孙瑞也沉默起来,然后幽幽长叹了一声,『汉室唯艰啊……』 对于类似于黄琬和士孙瑞这样的汉家老臣来说,他们之前习惯的很多东西,现在悄然在发生了变化,使得他们都不太能够适应。对于他们来说,回到过去,或许是他们意识里,或是潜意识里面的最大愿望。 因为只有维持在董卓入京之前的那个生活的状态,那个政治的环境,才是他们所熟悉的舒适区域,就像是游泳池里面的浅水区,风平浪静,随便一伸腿就可以到底。 而现在么,就像是在深海,看不到海岸,也摸不到海底,唯一的船就是曹贼的海盗船,而且船长还随时有权利将他们丢下海。 这日子,能不说一橘麻麻痹么? 两人沉默的坐了许久。 士孙瑞伸手在桌案上轻轻拍了一下,眼眸中似乎闪耀着些光华,『如若……』 黄琬有些花白的眉毛一抖,『不妥啊!丞相这只是说请辞,又没真的……尤其是这兵权,可是依旧在其手中……』 士孙瑞又是沉默了许久,然后手按着桌案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之前,『伱我时日无多了啊……纵惜此老朽之身,又能保得几日?』 士孙氏,原本是扶风大姓。 若说起士孙氏的传承来,可以一直追溯到西汉时期的士孙张。士孙张从五鹿充宗学《易》,后为博士,迁扬州牧,官至光禄大夫给事中,家中也就自然是代传其学。其所受《易》原出于梁丘贺,自他之后,梁丘《易》就分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