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比我预期中要看得清楚。”右手拇指和中指绕成一个圈,覆在眼睛上。鸣海学着搞笑刑侦剧里的派头,一边观察案发现场一边嘴里发出唔姆唔姆的声音,摩挲着下巴道出结论。“据观察到的种种线索来看,犯人已经下山了。”
身侧的鬼并不配合,冷哼一声:“那不是废话吗,不然留在山上干嘛。烤棉花糖吃?”
作为头脑担当的侦探,她决定不跟区区华生计较。
“一路上,犯人似乎以极小功率咒力持续运转某种术式。”
“可能是反转术式?”夏油提出他的猜想。“我死前咒力几乎见底。虽然只要存在等级格差咒灵操术就能跳过降伏,这么做多少得消耗咒力。换成是我,在唯一知道埋葬地点的人是五条悟的前提下,我宁愿节省咒力专心逃跑,也不会收服小镇山林的杂鱼企图靠它们增加作战能力。”
“合理的推测。”她说,“你生前会反转术式?”
“不会。”
“但你肯定对方能用你的术式?”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哪怕现在通过附身借用前辈的咒力,我也发动不了咒灵操术。术式这种东西既然能够遗传,死后留在躯体中也很正常吧。”说到这里,男人自嘲地笑了笑,“再说,除了咒灵操术我身上还有什么可图的?”
“照你这么讲,尾神婆婆的情况要怎么解释?”
“你说那个会降灵术的老太婆啊。据我所知,她的术式也是要借用尸骸的。”
“多谢你的诅咒师秘辛。”
自行车留在车道中间会给别人添麻烦的。这些天没有降雪,之前的积雪在今天出太阳后也化得差不多了。考虑到或许会撞见来山上兜风的骑行者,她决定不掉头推着车下山,沿车道先往山顶去再说。鸣海跨坐回车座上,骑着骑着,忍不住又回过头查看残秽一路下山的轨迹。
“……等等,那个方向不是——唔!”
视线猛地跌落,鸣海条件反射地握紧手刹车把——完全是大错特错。惯性令她直接从倾斜的车上翻了出去,摔在杂草地上。她连忙用胳膊护住头部,就这么一路滚下山坡,直到背部撞在树干上,终于停了下来。
身体(?)动得比脑子快,夏油杰跳下车道追了过去,后知后觉地想到她毕竟曾是独自出过任务的咒术师,并且因为不具备术式还是专攻近战的类型。
但是转念再一想,那已经是十年前了。如今的前辈,可是个骑自行车爬坡都够呛的社畜。
果然对方正仰面躺在树荫下,跟个耍赖的小孩似的在地上来回滚了几下,接着才捂着脸坐起来。
“呜呜,我就知道,中年人与思春期暴走适配度为零。什么心血来潮的旅行……模仿少女漫情节要遭报应的!”
“你不是昨天过二十九岁生日么,哪里就中年人了。”大概因为已经死掉一回,夏油杰没忍住带了些老头的口吻。“这才哪到哪儿啊,人生三十岁才开始呢。”他说。
她压根没在听。“眼睛流血了!我瞎了,搞不好还破相了……夏油,快帮忙瞧瞧,我无与伦比的美貌有没有受损。”
“你先把手挪开。”
前辈坐在地上温顺地微微昂起面孔,鼻子沾了泥,白色长发间还插着几片树叶。这幅灰头土脸的模样让夏油杰联想到等待人抚摸下巴的猫咪。
他蹲下身,凑近了一探究竟。
“眼睑划伤而已,不会影响视力的,睁开眼睛吧。前辈……我说,有这么痛吗?干嘛不讲话,听得见吗?喂,前辈——切换到孤独模式了吗?”
缓缓睁开双眼与他对视的前辈脸上流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非要用语言形容的话,那表情就像在商场街吃过刨冰肚子疼,打算去超市门口摇奖机摇一包纸巾,结果偏偏摇到了三等奖的雪糕。
“怎么了?”他问。
“你离我远点。”
方才还好好的,突然间就被流浪猫嫌弃了。不是她要自己帮忙的吗,现在闹哪一出?这女人,真难琢磨呀。
夏油杰撑着膝盖站起来,依言照办。“没事了?”
她环顾四下,捡起摔在一边的眼镜,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被鬼魂呼出的气打在脸上了,好恶心。”镜片碎得厉害,估计是不能戴了,前辈随手将其甩进草丛——入山处告示牌上明明写了不能随地扔垃圾的。
原来如此。“抱歉,哪怕你是结缘者,若不是前辈主动出言邀请我,本来不该触碰到灵体的。”
“我不管,反正就是很讨厌,讨厌讨厌讨厌。”仿佛还嫌不够,她又补上一句,“而且超级恶心!”
夏油杰感到额头青筋一阵狂跳。“你想怎样,要我跪下来请求你的原谅吗?”
“土下座!现在、立刻、马上!”
“少得寸进尺了,我才不干。”
检查过自行车的状况后,她收敛了张牙舞爪的架势,用手背将脸上的血胡乱抹两下,眼角湿润地看过来。“车身涂料刮花了,这样会扣押金的。”
心底再度跟猫挠一般,回过神来他已经张口说:“对不起。”夏油杰也不懂自己在对不起些什么,骑车不看前方的人也不是他啊。
“租车行的费用你能托梦转告养女,叫她们打钱给我吗?”
“这个事儿恐怕办不到。”
“唉,我怎么这么倒霉,打白工还倒贴男人钱。混成这个地步,弟弟听说后都要为我哭泣了。”
“我姑且试一试总行了吧……”
“好耶!”
前辈告诉他,犯人留下的痕迹一路向北延伸,指向五十公里外的札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