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红发的男孩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在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后,咬牙朝昏暗的小巷子里跑去。
一转弯跑进巷子里,他就撞上了一个人。
没等他惊叫出声,一只白皙干净的手就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向后推。
男孩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女。
松原和枝低声道:“什么都不用管,你快跑吧,抓紧时间离开横滨。我来拦住他们。”
“一切小心。”
男孩感激地重重一点头,又担忧地小声问了句:“那你呢?”
松原和枝摇摇头,“不用担心我。你快走吧。”
男孩这才转身又迅速奔跑起来,眨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喵,喵。”
巷子里的黑猫在她脚下绕圈圈,脑袋蹭着她的小腿,冲她撒娇。
松原和枝摸摸它的小脑袋,把它抱在怀里。
“不许动!”
港口黑手党的几个成员出现在巷口,举枪对准她。
其中一个领头的皱了皱眉,“有个红头发的小鬼,你看见了吗?”
松原和枝冷静地回答:“我只在这里看见了一只猫,其他什么也没有。”
领头人审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半晌,他道:“走!”
然后几个人又呼啦啦一起去找红发孩子的身影了。
松原和枝抱着猫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她一只手摸上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闭上眼,内心充满了悲哀。
『神爱世人。』
可是这世间为何总是拥有不尽的苦难。
她自从前两天听到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下令要杀掉所有红发孩子后,就一直辗转难眠,第二天早早就到了街头,想着能救一个孩子就救一个。
两天以来,光是她施以援手的孩子就不止二十个。
而在横滨的街头,在那些小巷里面,又不知道还堆积着多少红发孩子的尸体。
鲜血从一条街缓缓流向另一条街,铺天盖地的气味让人窒息。
她能做什么?
“和枝,这就是你能做的了。”
森鸥外坐在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办公室里问她。
“你愿意成为我的属下吗?”
时间回到三天前,那天她在港口黑手党的那群人走了以后,又急匆匆地赶到另一条街巷,一直到天黑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诊所。
“呐,和枝,最近你都在干什么?看起来超忙啊~”
太宰治从两天前就开始改口喊她“和枝”。
她一回到诊所,就听见太宰治的问话。
松原和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街上的血已经留了一地了……”
“什么时候这种地狱般的世界才能结束?”她问,却不像是在问太宰治,而更像是在问自己。
太宰治注意到她白色板鞋边上的血迹,一抬头又看见松原和枝眼里的疲惫和痛苦。
“人就是这样。”他淡淡道,“你在期待什么。已经被伤害过了,就算是条狗都该明白人的危险,你为什么还抱有期待。”
“我……”松原和枝低下头。
她没有问太宰治他是怎么知道她过去受到过伤害的。
她表现的太明显。
她低声说:“可是,我相信这世上一定拥有善良。”
“横滨当初被作为租界划分出来,是因为战败。本就罪孽深重,这也无可厚非。”
她脑子乱乱的,连自己也不知道在讲什么了。
“二战中有个德国牧师马丁·尼莫拉说,
在德国,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
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
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
最后他们奔我而来,
那时已经没有人能为我说话了。”
“太宰,只有我们愿意站起来了,才会有更多的人愿意站起来。”松原和枝用那双纯粹的眼睛看着太宰治,诚恳而认真。
太宰治沉默了。
他实在不明白松原和枝怎么可以又聪明又蠢笨。
在这种重压之下,横滨街头根本见不到几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定最近总是出没在横滨大街小巷的松原和枝已经被港口黑手党列入可疑名单了。
她还天真到可笑地抱有那份期待。
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还是开口了。
“……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