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一片黑暗中醒来,脚下踩着的是湖面般的黑水,微微荡漾着几圈涟漪,向四周扩散,直到消失在暗色中。
“……”
她茫然地张望着。
寂静的空间里,似乎只能听见她渐渐清晰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鼓动的脉搏越发刺激了她的内心。
忽然,她脚下出现一条白光构成的道路,如同蛇在水中摇曳着身躯,呼啦一下通向前方。
她有些迟疑地迈出脚,见没什么问题就加快速度向前走去,走了好久,身上都有点汗意,她才看见路的那一头是一片白色区域,以一条线为分界划成了黑白两块空间。
在白光刺眼的那片空间,她看见有几个人影在走动着,但是背对着她,渐行渐远。
“谕吉!乱步!”
她顿时惶然,伸出手向他们跑去。
“中也!你们别走呀!敦!镜花!晶子姐!你们听不见吗?我在这里!”
他们的脚步丝毫未停,说说笑笑,不受影响地继续前进。
“别把我留在这里!!”
不论她怎么跑动,那条分界线永远在她几步之遥,他们快消失在白光里,她却走不出黑暗。
她跑着崩溃大哭,脚步忽然出现的黑猫蹭蹭她的小腿,“喵喵”两声,一金一蓝的异瞳的黑暗里泛着令人寒毛直竖的幽光。
她哽咽着,绝望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了。
脚下的黑水如同沸水一样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地冒泡,透明的黑色泡泡又一个接着一个地啪叽裂开,破碎成点点光亮。
她滑跪在水面之上,双手撑着镜子一样的水面,眼泪像珠子一颗颗掉下来,融进黑漆漆的水里。
为什么她喊得那么大声,他们却没有回头看一眼?
为什么要把她抛在身后?
她好害怕。
她不要一个人!!!
黑猫忽然凄厉地叫起来,绵长的猫叫在这空荡荡的黑暗空间里显得阴沉可怖。
……怎么回事?
她双眼迷茫,却在下一秒发现自己噗通一声掉进了水中。
黑水渐渐淹没了她的口鼻,也让她的意识沉入深处,在最后的时刻,她迷迷糊糊地看见黑猫小小的身体向她游来。
然后她彻底陷入了昏睡。
* * * * *
夏目檀坐在座位上无所事事,一只手撑着脸颊,一只手转着笔,叹了口气,“好无聊哦。”
座位在她旁边的中岛敦正奋笔疾书地处理着堆成小山的文件,听见她这话内心暴风雨式哭泣。
因为夏日祭耽误了不少事务,所以这两天他要处理掉堆积的所有文件,而夏目檀本来的任务就不多,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跟着乱步外出解决委托。
夏目檀坐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下去,拉开抽屉把笔扔进去之后就站起来,想出去转转。
但她刚刚走开几步,中岛敦就急匆匆站出来,脸色苍白地说:“檀小姐!我和你一起去吧。”
“啊?”夏目檀皱皱眉头,“不用,我就在楼下看看,前几天忙,还没来得及看一下流浪猫,你忙你的好了。”
但中岛敦很执着,“不!檀小姐,请带我一起去吧。我也想休息一下。”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额头上都在冒冷汗,眼神祈求又带着点惊慌。
夏目檀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和她一起,但是看着他这副模样,不得不妥协,“好吧,我们走。”
他们两人下楼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松原和枝觉得有点奇怪,又有点好笑地问:“怎么看檀看得这么紧。下楼了,敦也要跟着。”
自从她加入武装侦探社后,就没有一次看见夏目檀落单的。
太宰治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没说话。
气氛一瞬间变得冷凝。
松原和枝见他不说话,皱了下眉,内心一股强烈的不妙感升起,“太宰?”
不知不觉间,这个武装侦探社里的氛围都变得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的脸上都染上凝重的色彩。
太宰治的目光与江户川乱步对上,见那位原本正喝着波子汽水的大侦探停下动作垂下头,他就慢慢移开视线。
“……和枝。”
良久,太宰治才慢吞吞地开口说。
“没有办法啊,檀不能一个人出去。”
“……为什么?”
心里的感觉越发浓烈,松原和枝有点不适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太宰治。
太宰治轻轻叹息一声,眼神莫名带有悲剧意味。
“因为檀和你一样……”
“——已经在四个月前死了。”
* * * * *
今天是夏目漱石的孙女的葬礼,横滨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连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以及武装侦探社的社长这种死对头都相安无事地来参加了葬礼。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十分难过的神色,悲伤的气氛蔓延在整个葬礼期间。
夏目漱石持着手杖,脸部表情可以看出已经很克制,但是悲痛的心情依旧肉眼可见,连一向挺拔的身躯都好像弯曲了脊背。
神父神情慈爱而悲伤,他沉痛地念着悼词。
在他的面前,有一大块凹陷,呈现不平衡的六边形,几个黑衣男人站在一边,围着一个深棕色的棺材,形状与凹陷地一模一样。
江户川乱步原本根本不愿意来参加葬礼,他不相信夏目檀已经死了,是被福泽谕吉硬拉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