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翊一早就进了宫,直奔太后的寝殿去了。
这位太后娘娘深爱幼子,三不五时都要召他入宫见上一面,吃顿饭、说说话,偶尔留宿几晚,做母亲的心情自然很好。
今早说好伺候太后早膳,萧翊到了地方,太后却早早起来传了膳,就等这宝贝儿子一块用饭。
两人说着闲话,母子二人私底下没有那样多的规矩,也是允许边吃边开口的。
到底还是说到了正题:“秦嬷嬷前两日呈了王府的名册上来,阿翊,你须得心里有数。”
萧翊点头说知晓。
太后瞧他一眼,慢声道:“阿翊,小时候你养了一只小奶狗,你父皇教你每顿就喂它七分饱,你却总说它饿了,偷偷给它加餐,最后那小奶狗吃坏了肚子,怎么也救不回来,你伤心了好一阵。你还记得么?”
萧翊放了筷子:“儿子记得。”
太后:“这事之后,你父皇告诉你,凡事须张弛有度,切莫过犹不及。”
萧翊抬眸看向太后,心知她在提点方柔的事情,刚欲开口,却不料又被拦下了他的反驳。
“哀家今日也想多说一句,这世间真心难求,你拿王爷的权势欺负人家,日后该要悔了。”
萧翊正色:“儿子没有,昨日儿子才与皇兄说起,最合适的安排是先列侍妾,之后找由头晋个妃位纳册,不会委屈她。”
太后皱了皱眉:“侍妾,寻常人家的姑娘肯答允?你这妃位又许到什么时候,该找什么由头?”
“这些小事便不用母后操心了,总归不会委屈了她。寻常人家嫁娶,若作妾室自然是不妥,可她毕竟入的是王府,位份早已比普通家妇高出一等,日后再晋妃位,更算作半个贵人。何况她也不争这些虚名,儿子正看中了她这点脾性。”
太后摇头叹气:“她果真不看重名分?”
萧翊自信道:“自然如此,否则儿子也不会将她带进王府。”
太后望了他一眼,心底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他这小儿子未尝□□,从小又被宠惯了,想要的事物莫不是唾手可得,哪会存着替人着想的念头。也怪她与先皇纵惯,只想着幼子将来不当皇帝,既是闲散王爷,日子过得开心自在便好,结果竟像是有些走歪了路。
只盼那姑娘真是痴心爱笃,能想明白就算如今只得入王府作妾妃,但也不算天大的冤屈,在大宇朝,妾妃与寻常人家的侍妾是不一样的,也须得出身清白正当才可入府。
只要真心换真心,那姑娘又真是个乖巧可心的,她今后不若明面上赏赐、庇护她多些,也好叫王府里其他的女眷清楚太后的心思,不要妄为。
末了,还是作了番明确:“婚事既已提上日子,哀家便安排下去,你府上那些个礼数、采备,都得有人跟紧。需避一避你那别院里藏的人么?”
萧翊默了默,旋即摆手:“不必。迟早该知道的,避开她,反倒显得儿子多有心虚。沈家女封妃入府是既定的事情,她身为王府中人,早些清楚,早些接受。”
太后闻言一震,暗道她以为萧翊不懂这中间的诸多不妥当、不合理,原来他心里门清,想必是会有一番不愿意的,可是,再不愿意,最后也得接受这事实。
她心知肚明,她这儿子是打定主意咬着不撒嘴了,那姑娘他是不会轻易放脱的。
而此刻陪着太后用膳的萧翊并不知晓,他刚进宫没多久,沈家的马车已停在了王府外。
冯江很是诧异,迎上去忙说王爷今日入了宫,估摸着得用了午膳才回来。不料沈清清笑着说她来找西辞院的方姑娘,昨日一见,觉得二人投缘,于是有意结交。
这番话说得冯江又是心里忐忑,这二位虽说日后总要相对,可这沈姑娘的想法实在难测,不出意外,她必然是王府未来的主母,又有沈将军作底气,何故要刻意亲近这来历不明的乡野女子。
难不成就因方柔现下正得王爷盛宠?可再多的情啊爱啊,最后都会被磨损、凋谢、退干净。冯江自宫里出来,原是服侍先皇的,后才跟进了宁王府,他服侍贵人这样多年,早已看多了这天家姻缘如梦似幻,实则薄如蝉翼。
可他面上不表,昨日萧翊的告诫铭记于心,只管将人带了进去。
沈清清仍带了昨日两位丫鬟,红果和绿芜打小跟着她,今后也会随她一同入王府生活。
远远地见了西辞院,可院里静悄悄地,冯江知晓萧翊的忌讳,不便靠近,传了孙嬷嬷过来服侍,自己退了下去。
此时日上三竿,方柔自然还没醒,只要她前一晚被折腾久一些,第二天总是困顿。
只是萧翊也从没有要求过她服侍,府里自有下人忙碌,况且,他也没打算要方柔守这些妻妾应做的本分。她只管美,只管笑,令他见了开心,心里畅快,这就是她在王府最大的意义。
沈清清进到院内,春桃竟也才将醒来,迷迷蒙蒙打水洗脸,忽而见着孙嬷嬷阴沉的脸,霎时吓退了困意,忙整顿好仪态,朝沈清清行了礼。
“你家姑娘还没起?”她显然觉得不可思议,这女子竟散漫随意至此。
春桃一福:“方姑娘她还没起。”
孙嬷嬷冷声:“都什么时辰了?外头来的不明白,你这当丫鬟的也不紧着些?”
春桃忙认错,随后在门外出声:“姑娘,姑娘......”
也不敢高声喊,更不敢冒然推门进去,一不小心两边都得罪,都得挨罚。
方柔隐约听见了春桃的声音,轻轻翻身,眼皮很重。春桃很少会大清早扰她清梦,一时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顾着应答:“怎么了,可是阿翊回来了?你跟他说,我实在累得很,再闭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