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柔在西辞院休息了整整一天,入夜仍浑浑噩噩,总之,萧翊这一晚没有折腾她。
因她埋头在他身前,软着嗓子求饶:“阿翊,我、我真的受不住。明日要去赴宴,我该起不来的。”
话都是真话,可并不是萧翊所理解的温情脉脉,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导致顺势产生的自我保护。方柔这才知晓,原来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许多自以为办不到的事情,最后都可以咬牙办好,原来一个人的忍耐是没有极限的。
方柔睁开眼,今日天朗气清,是个外出的好日子。
花程节终于到了。
她要穿戴的衣裳首饰早已定好,王嬷嬷和春桃亲自伺候,萧翊在外间品茶候着,等到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他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神情,那是期待得到满足的愉悦。
他今日着一身玉色长衫,外袍有碧色暗纹,如此瞧着,其实与方柔十分相衬。
换作以前,方柔会留意到这一些细节,随后生出一些欢心意满的情绪,因她知晓她与萧翊是这样相配。
而如今,她心底只惦记着如何摆脱他,离开王府。
对于这样刻意地相衬,她心有余悸,更不愿面对。
二人坐上宁王府的马车,同乘去往朝晖湖。
等到了地方,此间已十分热闹。各府的马车停在一旁,车夫们彼此都很熟识,主子进里头游园赴会,他们偷得浮生半日闲,三三两两在闲谈。
依照规制,萧翊跟方柔在园内就得分开。
青年男女一开始各有去处,尤其他还是王爷,皇帝不出席,他就代表着天家血脉,以示重视。萧翊要先去见太后,后在别院应付特来拜见行礼的各家公子。
萧翊拉着她的手,进了门自然地松开了,方柔心底这才下去一口气。
面上当然没给旁人瞧出端倪,只听萧翊笑:“午膳后游园打马球,记着牵住我的金绳,我带你赢。”
她冲着他抿唇笑了笑,极为克制心底那一份不情愿。萧翊只觉不够,但也并未多想,只当她是累着了。
他又朝她扬了扬下巴,这才转身朝湖畔的别院大步去了。
方柔彻底松了口气,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带着春桃去往姑娘们聚集的东园。
她原以为摆脱了萧翊,那些人不认得她的来历,便不会将她放心上,如此低调地混在人堆里,她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到附近瞧瞧门路。
可方柔想错了。
自她落了马车那刹,各府的仆从早已将园外的情形逐一回传到了自家主子面前。
方柔在踏进园子的那刹,周遭忽然一静。
转瞬即逝,可她还是察觉到了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猜疑、有贬低、有好奇,更多的是惊艳和意外。
各位姑娘很快又复了交谈,说着笑着,互称姐姐妹妹,没人特地过来与方柔打招呼,全当没见着来人。
方柔并不在意,她一路往里走,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躲清闲。
路过一张小圆桌,刺耳的笑声忽而传到了方柔耳朵里,应是有意要教她察觉不对劲的,笑声越来越放肆,还伴随着一些指名道姓的嘲讽。
“这不是给殿下丢面子么......”
“谁家姑娘着碧衫呀,京都时下正喜鹅黄正蓝呢!”
“真是乡下来的,模样再好有何用?赶趟儿都追不上......”
方柔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听到后来心底明白了,更不想计较。只是眼睛轻扫,正是一人黄裙一人蓝襟,模样都是好的,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不友善。
她们见方柔转眼过来,掩嘴轻笑,不屑地扔下余光,只当没见着她那般。
春桃往前两步,靠近方柔轻声劝:“姑娘,别与她们计较。”
方柔默默点头,她志不在争奇斗艳,换作之前,或许她还会有些兴致与她们斗个嘴。可眼下,她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别人对她的定义,再多的争辩也是虚妄的。
她提步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极清冷的低语:“那是因碧色并非人人皆可驾驭,我记着两位姐姐上年花程节特地制了碧裙赶风,可不如现下夺目呢。”
方柔惊讶地转过身,那说话的姑娘也穿了一身碧衫,不过碧色为辅,倒还是以鹅黄作主料子,正如先前那两位嘲讽方柔的小姐所言,京都时下正热衷此色。
只是鹅黄与水碧本是不太搭配的,很少有匠人会犯忌讳,可这姑娘穿着却有说不出的清新脱俗之质。
她撑起来了,不是衣压人,而是人穿衣。
两位原先颇为跋扈的小姐霎时噤了声,纷纷低下头去,端起茶杯默默饮着。
那后来的姑娘这才将目光转向方柔,眸色里有一丝暗藏的惊艳。
她倒没有刻意结交的意图,只冷淡地朝方柔颔首,随后越过她,坐到了一旁毗邻湖水的雅座上。
这姑娘带来的丫鬟就有四人,还有一近身伺候的嬷嬷,排场在东园数一数二。
春桃本就懵懂不经事,可方柔拒绝了萧翊指派的王嬷嬷,执意带小丫鬟来游园,萧翊心道他同在席上出不了差错,这点小事无谓又跟方柔争执,由此并没有勉强。
而现下便是个尴尬的场面。
春桃是不认得这些贵家女的,方柔更没地方打听这位仗义出手的姑娘是哪家小姐,她想了想,惯来不愿欠人情,刚打算去找那姑娘道一声谢。
谁料沈清清喊住了她:“方姑娘,正说要找你呢!”
这话一出口,园内又是一静,极为突兀,甚至比上一次还要明显。
那些姑娘的目光全落在她们两人身上,甚至连那位黄衣碧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