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谢安宅。 碧绿的池水岸边,谢安坐在胡床上,手持一钓竿。 他眼睛微眯,似在沉思。 像所有的中老年男子一样,世家公卿,一等豪门的掌舵人谢安,也喜欢钓鱼。 很多年轻人都不明白,钓鱼的乐趣所在。 不过是拿着一个杆子,探到水里,就那样静静的坐着,也不能做任何其他的动作,一眨眼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像是谢安这样,经常在内宅的湖池边钓鱼,还算是差强人意,至少,这边的鱼多,游动的范围也小,一个时辰总也能钓到几条。 可那些散布在建康城各条江河边上的钓鱼爱好者,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 江水那么大,流动的那么猛,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一条鱼也钓不上来也是常态。 就这样干坐着,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谢安睁开了眼。 “你来了。” 谢石登时顿住脚步,笑道:“看到大兄在钓鱼,还想静悄悄的过来,没想到,还是被大兄发现了。” 谢安挑起鱼竿,果然,鱼竿上的鱼饵早就没了,可是鱼还是没有一条。 他把鱼线收起,回身道:“无妨。” “心不静,本来也没打算能钓上鱼来。” “大兄,不过是个宠妃的生辰,我为什么也要去凑热闹?” “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相比谢安,谢石要更加开明一点,原本他对参加生日宴这种事情并不排斥。 但是,张贵人…… 这个人物实在是太不上台面。 “若是王皇后的生辰,我绝不会说二话,必定要参与。” “可现在,张贵人出身微贱,且得了陛下宠爱也不过是一年有余,我们谢家的子弟怎么可以去给这种人捧场?” 为了自己不去丢人现眼,谢石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一想到要去给张贵人庆祝生辰,谢石就浑身不舒服,这让他想起了前朝那些给宠妃拍马屁,就为了能加官进爵的佞臣。 老夫一站起来,鱼儿却都过来了! 这些鱼是何居心! 谢安观察着水面,弟弟的话,有的他听进去了,有的根本没听清。 钓鱼不过是谢安的日常爱好之一,他从来也不在乎收获。 偶尔钓上鱼来,也不过是解下鱼钩,放生而已。 饶是如此,这些鱼还如此不给面子,老谢很郁闷。 “这有什么?” “你没看到,王阿宁也去了吗?” “不只是王阿宁,还有皇后娘娘也要驾临琅琊王府,你看着吧,王家兄妹,肯定是另有安排。” “人家王阿宁都不在意,你又何必这么在乎面子。” 世家子弟都把面子看得比天大,阿谀奉承的人也不少,但是那也要看对象。 比如拍皇帝的马屁,拍比自己官职高的世家子弟的马屁,都属于正常操作,无伤大雅。 可是,去给一个宠妃捧场,谢石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遂反驳道:“大兄,我也不是爱面子,只是不喜欢张贵人的做作姿态。陛下又没有逼着我们,让我们去,我们何不称病,就谢绝了呢!” 谢安叹了口气,这个弟弟,入朝为官都多少年了,头脑还是这样简单。他不禁设想,将来,若是他百年以后,谢家该交给谁来支撑。 目前看来,也就是谢玄还有几分资质。 希望他能够把北府军牢牢把持在手中吧! “谁说只让你给贵人奉承了!” “那寿宴上还有那么多人,王阿宁和皇后到底揣着什么心思,琅琊王又有什么表现,都是需要我们注意的。” 为了说服谢石认真办事,谢安也是很拼了。 实际上,以谢安在家中的权威,就算什么也不解释,谢石还是会乖乖的滚去琅琊王府的。 只是,那样的话,谢安将要达成的目标,就实现无望了。 “陛下让琅琊王录尚书六条事,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难道,你忘记了?” “他们兄弟现在走的这样近,关系这样好,老夫不相信,他王阿宁会无动于衷。” “不要忘记,世家联手,防范司马家的势力,一向是我们几大家族的共识。” “以往,司马家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起势的迹象,也没有才能出众的人,世家可以互斗。” “老夫观察,这个司马道子,确实和他的前辈不同,此人年纪轻轻却很有进取心,爱权力,也想争夺权力。” “这样的人,即便他的能力没有那么出众,但只要他敢做,便一定可以在朝堂上掀起波澜。” “再加上,司马曜也是个野心极大的人,把司马道子推上朝堂,就是他试探的第一步。” “对于这种人,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让他冒头,只要他敢挑衅,敢揽权,我们就要把他打回去!” 谢石有几分疑惑:“大兄难道不是默许琅琊王入朝理政的吗?” “这怎么可能!” “你疯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