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点什么的时候,贺庭温终于有所动作,他再开腔,丝毫也蕴着几分轻笑,只是很快便消散在空中:
“看起来,她的确不会是你的对手。”
四目相对。
乔嘉南饶有意味地看了人许久,兀地笑出了声:“我还真没猜错,你这次回国,还真是回来抢家产的?”
气氛似乎缓和了些,贺庭温不置可否,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乔嘉南:“看来外面关于我的传闻可不少。”
“在我们家没有出事之前,贺氏董事局里就已经流传着传说中的贺大少学成归来的消息。”
乔嘉南啧了一声,换了个站姿,只是背脊依旧是挺立着的:“贺家虽然对外说贺婧仪是收养的孩子,但这个圈子就这么大,谁猜不出来她的真实身份——豪门争斗,小三女认祖归宗?”
贺庭温面色不动,仿佛眼前人说些什么,主人公都与他无关。
看人不语,乔嘉南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继续那么说着,慢条斯理地:
"上回第一次见你,是在医院的楼梯间,那时候你说的话,分明是在他们割席,甚至说是不屑——"
一顿,乔嘉南抬眼,直直地撞进了贺庭温的眸底,半晌,她才笃定地续了下半句:
“所以,贺大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我们好像,有共同的敌人呢?”
渺小的尘埃在逆着风于光中飞旋。
贺庭温一片沉静,他任由乔嘉南说完最后一句话,也任由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自己面上巡梭,半晌,贺庭温才开口,深邃却又像隐隐含笑:
“你很聪明,乔小姐——”
“只是你说笑了,那些,应该还称不上是我的仇人。”
妥帖又得体,滴水不漏。
乔嘉南却将他眸底飞速掠过了那丝貌似名为讥讽与不屑的情绪尽数收入眼底——
不是称不上,而是不配。
于是乔嘉南笑了,笑得恣意又开怀,仿佛是透过眼前那副清冷沉静的皮囊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好一会儿,她才收了笑,重新倚上栏杆,定定地看着贺庭温,轻描淡写地再开腔:
“所以,贺大少——”
“你跟我爸,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如果只是因为贺家那几个狗东西和收买人心,贺庭温并不至于做到这样——不仅在暗中派人安安稳稳地看着乔父,现在……还专门来找她。
是关心?正儿八经地来算,他们两个现在只是单独见过的第二面,可远远不到这个程度。
“……”
贺庭温沉默,他平静的眸下好似死水一般清寂,可夜风拂过,埋进去了点什么东西也未可知。
半晌,他才慢慢开口:“我说了,乔小姐,你很聪明。”
乔嘉南就这么看着他。
“可是很抱歉,我跟你父亲之间并没有做你想象中的那些交易。”贺庭温说得很慢,不疾不徐,“我来找你,一是因为他曾经帮过我,二是因为,你妈妈求我,说她走投无路,不能再失去你。”
妇人声泪俱下的样子还在贺庭温脑海中回荡。
“……”显然,乔嘉南也猜到了会是什么样子,她双唇不自觉地一抿,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
“我知道,你想把我拉进你的阵营,帮你报仇。”贺庭温沉声,“可是乔小姐,我跟你之间,只能说不是站在对立面,关于你父亲的事,我会调查清楚,但是在此之前——”
瞥见乔嘉南明显抿紧的唇和不自觉紧握的双拳,贺庭温眸底一晃,终是顿了顿,将后面的话放轻放柔:
“你必须得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他像看穿了一切。
也知道乔嘉南消失的日子,到底去了找谁。
乔嘉南掀起眼皮。
她肆无忌惮地扫掠着眼前人的眼角眉梢,清楚地将人那些如同山巅风雪拂面般的清冷尽收眼底,然后认认真真地、对上了贺庭温那双古井无波的人。
仿佛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激不起一丝涟漪。
多好看的眼睛啊。
乔嘉南无声地想着。
直到那双眼睛因为她的骤然凑近而掠过一丝莫名的光时,乔嘉南才像是堪堪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微微仰头、认真地看着贺庭温的双眼。
只差一寸,鼻息相抵。
贺庭温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乔嘉南忽然笑了,她满意地从那双眼里提取出了一丝丝慌乱的气息,没有厌恶,而是慌乱,这已经足够——
她真是最讨厌看见永远的古井无波。
更别提刚刚,自己还在那双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熟悉的讥讽与不屑。
这些分明都是同类的气息。
“怎么?”乔嘉南唇瓣张合,就以这么微微仰头的姿态看人,眸底异常澄澈,“我长得很吓人吗?”
贺庭温垂眸,就这么看着她:“……不是。”
“所有人都说,我爸是坏事做尽,罪有应得,而我作为他的女儿,本就同罪。”乔嘉南说得很慢,羽睫颤了颤,“而你们贺家在明面上可是出了名的满门清贵,贺大少还专门出来找我……不怕被我名声连累吗?”
贺庭温一顿,在那一瞬间似乎并没有搞清楚乔嘉南说话地逻辑性和关联性,可是不等他脑子高速运转,眼前人就已经伸手,用指尖抵住了自己的胸腔——
贺庭温瞳孔不自觉地一晃。
可乔嘉南只是那么轻轻点了点,就垂下了手,自己后退一步,就这么笑着看他。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