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隔着玻璃站定,看了你整整一个小时,一动不动,像座雕塑般,浴在斑驳暖调的光线里。
乔嘉南沉默。
“我早就觉得他对你跟对其他人不一样。”宋云宜摩挲着下巴,啧啧有声,“不然你看哪个女人近过他的身?”
“嘉南,他对你真的不一样,你不可能没有感觉。”
乔嘉南眸底晦色的光掠得极快。
她的思绪有些飘远,又轻又快的、飞速掠过贺庭温那天晚上的模样,他的叹息与认真。还有无言的沉默与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这几天都在乔嘉南的脑海中来回反复。
他说,其实黑暗也没那么可怕。
因为他在黑暗里陪你。
这几天晚上,贺庭温也是真的信守承诺,每天都盯着乔嘉南吃药和入睡,尽管过程很艰难,但乔嘉南好像确实——
要比之前的情况好一点。
至少在两个人相视无言半夜后,她真的能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乔嘉南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感受,这几个夜里,在相顾缄默之下暗流涌动的莫名思绪清晰地在她与贺庭温之间流转。
而很显然,贺庭温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有一天晚上,当乔嘉南照例吃下贺庭温递来的药、强迫自己陷入一片混沌的梦境,可不知为什么,熟悉的梦魇再次袭来,乔嘉南蹙眉、轻颤再到无声呓语,最后猛地睁眼——
一瞬的迷蒙过后,乔嘉南透过室内那缕缕几近要泯灭的光、清晰地看见了懒懒倚着不远处沙发上阖眼的贺庭温。
他就那么倚着沙发阖眼休憩,几乎是昏暗状态的室灯光线太轻,乔嘉南却清晰地看见灯光温柔地洒在贺庭温的脸上,他面无表情、剑眉微沉,不知梦到了什么。
却像个无声的守护神。
看得刚从梦魇中挣扎出来的乔嘉南怔怔。
不知看了多久,乔嘉南才堪堪回神,她抿了抿唇,轻轻地掀开了被子,只是还不等她有下一步动作,那头倚着沙发浅眠的贺庭温耳尖一动,赫然掀起眼皮——
四目相对。
过于昏暗与晦涩的光让贺庭温眯起眼睛,眼睑像鼓胀的月,只一瞬,他便清醒了过来,沉默地站起身,两步走到乔嘉南身边,微微弯腰,撞入了乔嘉南的眸底。
他的声音好轻,像荡开的一层缓和的纹:
“怎么——又做噩梦了吗?”
躺在床上的乔嘉南一瞬不落地揽着贺庭温的眼神,可半分不耐的神情都没有看到,只看见了满满的认真和关心的意味,乔嘉南一时无言。
晦涩灯光缀在她的眼角,像蕴了一池春水。
贺庭温看她这副样子,一顿,伸手去将灯光调亮了些,开腔时不自觉再轻三分:
“是太黑了吗?”
“别害怕。”
乔嘉南不愿意承认,也不想承认,可她认真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自己差点溺死在贺庭温那双眼里。
那双只在看自己时才会不经意露出的温柔意味与认真神情,于乔嘉南来说,就是万物生长的春。
这几天独处时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乔嘉南仍未理出个所以然。
“……”
眼看着乔嘉南再次陷入沉默的宋云宜瘪了瘪嘴,她伸出手往人眼前晃了晃,没得到回应,宋云宜忍无可忍,兀地凑上前高喊了声:“乔嘉南!”
乔嘉南堪堪回神。
耳膜受到的冲击太严重,有那么一瞬间,乔嘉南以为自己下半辈子都要失聪了。
她伸手捂了捂耳朵,而后慢悠悠地掀起眼皮给人砸了个锋利的眼刀:
“——你想死吗?”
宋云宜讪讪地笑了声,果断后退几步,确认自己在安全距离之后,才没好气地开口:“谁让你老是不理我!”
乔嘉南这才放下手,她白了宋云宜一眼,刚想开口让人没事赶紧走,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就像是掷入水波的碎石。
乔嘉南将喉间那句话给咽了回去,拿起手机一瞥,下一秒,她的眸光却不自然地晃了晃。
来电显示,是【贺庭温】。
而一秒看清人的脸色且两步跨上前的宋云宜显然也看到了,她挑眉,啧了一声:“还说你没拿下他?”
乔嘉南抿了抿唇,而后唇瓣张合,清晰地映出了两个字节,是无声的:
滚蛋。
宋云宜这才委委屈屈地后退,而乔嘉南顿了顿,按下了接听。
“……”
短暂的沉默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了贺庭温低沉的声音:
“你现在在工作室吗?”
乔嘉南嗯了声,从复杂思绪中扯出了熟稔的轻笑覆面:“怎么了?”
电话那头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贺庭温才像是踌躇过后的开口,很轻的声音:
“乔嘉南——”
“爷爷想见你。”
就像是摇摆的钟表骤然停滞,乔嘉南几乎是瞬间收拢神色,将表情藏进白皙灯光投下的阴影里,她垂着头,眼尾压出一条锋利的直线,没什么情绪,只是沉默。
看出了不对劲的宋云宜自觉后退几步,收敛了笑意。
那头的贺庭温显然知道乔嘉南是什么想法,他顿了顿,沉声:“今晚贺家家宴,爷爷他点名要见你,乔嘉南——他们也会在。”
贺家家宴。
乔嘉南眉心收拢。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眸底潋滟涌成了深潭,乔嘉南才抿唇,铺平了语气,开腔直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