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婧仪眼睫一眨,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却越掉越多,止都止不住,客厅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照得她像个狼狈的小丑——
而这一切,在乔嘉南平静目光的衬托下,更显清晰。
宋言月可没有错过她方才望向乔嘉南时眼底的恨意与愤怒,她的脸色沉了下来,无声地望了眼楼上,而后冷声:
“爷爷对你有什么惩罚?”
甚至都没有问内容与缘由,开口便是“惩罚”。
贺婧仪只觉得那道平静的目光异常刺眼,屈辱与不甘几乎要将她淹没,可在宋言月多年积威面前,她根本不敢有丝毫造次,贺婧仪几乎是从喉间挤出字句:
“爷爷说,让我去M国。”
乔嘉南挑眉。
宋言月则是顿了顿,而后轻声:“仅仅是这样吗?”
贺婧仪的眼泪止不住,她的尊严似乎在两人面前被一寸寸折断、敲碎,她知道宋言月的用意是什么,沉默了好半晌,贺婧仪凄然一笑,直勾勾地抬起头看人,笑得扭曲:
“爷爷说我丢人现眼,让我去M国,这辈子没什么事都不要再回来了,还说照顾我,专门分了人去看着我——”
“母亲,这个结果,您满意了吗?”
死寂在客厅蔓延。
半晌,宋言月轻笑一声,转头看人:
“爷爷这下手,未免也太重了点,怎么就这辈子都不能回来了呢,南南,你说是么?”
贺老爷子说看着她,意思就是,贺婧仪再也没有能偷跑回来的机会了。
再往深点说——也剥夺了她关于贺家所有的财产的继承权,仅仅只保障一日三餐。
说来都好笑,就算贺婧仪在这里,又能分什么财产呢?
乔嘉南无声地将贺婧仪脸上所有崩溃与屈辱都尽收眼底,而后才慢条斯理地抬头,对上宋言月温柔的目光,扯笑,轻声:
“是吗?可是阿姨——”
“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爷爷下手重呢。”
讥讽、嘲笑与屈辱几乎要将贺婧仪淹没,她再也没忍住,转身就跑了出去。
这一次,也没有人再叫住她了。
宋言月就这么站了许久,才收回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笑着对乔嘉南说:
“今晚留下来陪阿姨吃饭,好吗?”
四目相对,乔嘉南沉默许久,才悄然笑开,轻声一字:
“好。”
与此同时,书房外,贺庭温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半边脸隐在晦暗中。
不知道站了多久,那扇门才终于打开,贺庭温掀起眼皮,只看见贺向泽不同于以往的吊儿郎当,此时的他眉梢站上了些阴暗,却在对上贺庭温的那一刻,所有神情都烟消云散,只余一贯的笑意:
“侄子,还站在这儿呢?”
贺庭温不语。
“啧。”贺向泽双手环臂,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啧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帮乔嘉南报了贺婧仪的仇,就不等了呢。”
贺庭温始终不语,那双眼里无波无澜,像是根本没有在看人。
贺向泽弯起的嘴角渐渐平下,眸底似乎掠过了一丝阴沉,可不等他下句话说出口,书房内就传来了一声沉沉的:
“庭温——进来。”
贺庭温的神情这才一动,走到贺向泽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麻烦让让。”
对立半晌,贺向泽才轻笑一声,说了句行,而后转身,吹着口哨吊儿郎当地走了。
贺庭温无声地走进书房,反手关上门,而后走到了书桌前站立,微微俯身,面带恭敬:“爷爷。”
贺老爷子的目光如炬,在人身上扫了一个来回,都没能激起贺庭温半点波动,许久,他才开口,似乎有些无奈:“你给的东西,我都看过了。”
贺庭温直起身,就这么看着他,不语。
“……”贺老爷子看着桌上摊开的文件,沉下语气,“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份东西放出去,贺家的脸,要往哪儿搁?”
贺庭温的背脊挺得直直,似乎在除了乔嘉南以外的人面前,他没有丝毫的情绪的波动,贺庭温唇瓣张合:
“爷爷。”
他说得很轻,却不卑不亢:
“贺向泽不是我亲二叔,也不是您亲儿子。”
贺老爷子一哽,半晌,他抹了把胡须,不怒自威:“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你可以替南南报仇,可这一切都得基于不下死手的基础上——”
贺老爷子一顿,抬眼看人,深沉莫测:
“可你最近的举动,越界了。”
贺庭温沉默半晌,掀起眼皮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人,没有半分退让,开腔清冷:
“所以这就是您当初护着贺向泽——和他的缘故吗?”
【他】。
贺庭温只用了这个代词,却让贺老爷子神色更沉。
许久,他才沉声开口,问的却是:“南南知道吗?”
底下似乎还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绪。
贺庭温眸底也一顿,只是一瞬,便转瞬即逝,他垂眸,轻声:
“嘉南知道——”
“可是爷爷,我不会让她知道这里面有您的手笔。”
“因为您对她来说,是从小就敬爱的——爷爷啊。”
一室死寂。
贺庭温眼也不抬,微微俯身示意,而后转身就想走出去,可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略带苍老的一句:
“我可以给你跟南南最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