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雨水明显多了起来。
距离宝莺被段云玦传召已整整过去五日,五日来,宝莺不曾派人给她递过消息,她也不曾派人过去打探过消息,仿佛只要她们互相回避,便能忘了段云玦的存在一样。
可自欺欺人并不是什么好办法,她总要知道宝莺是否还安全。
趁着雨过天晴,沈轻鸢捧了盒亲手做下的绿豆酥,独自一人离开了竹云轩。
哪知她才出院门,便迎头撞上了段云玦。
他手中拿着一把湿漉漉的油纸伞,着一身玄袍遥遥望着她,目光幽深,似乎在那里等了很久很久。
沈轻鸢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食盒。
段云玦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是在等什么人,还是在……
等着她?
沈轻鸢立时有些心慌意乱。自上次与对方不欢而散,她已有数日不曾与其想见,今日段云玦突然出现,只怕没有好事。
如此想着,到底还是缓步上前,恭恭敬敬地朝段云玦行了个礼。
“妾身见过大人,大人万福。”
良久无人回话,只有染上了泥土味道的青草香时时在她身边旋饶,沈轻鸢嗅着青草香,沉默地忍耐着自双膝上传来的阵阵痛痒,等待着段云玦的回应,或惩处。
“起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沈轻鸢几乎站立不住,段云玦终于开了金口。沈轻鸢不敢松懈,深深曲了一膝谢礼,却被双腿传来的不适感激了个正着,身子一歪,直挺挺朝地面砸了过去。
就在她以为定要在段云玦面前出丑之时,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扯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稳稳拽住。
天旋地转之间,沈轻鸢歪歪扭扭地撞进了段云玦的怀抱。
冰凉的怀抱刺得她打了个激灵,灵台瞬间一片清明,彻彻底底清醒了过来。
她慌忙起身,后退两步道:“妾身失仪,望大人恕罪。”
段云玦缓缓收起滞在半空中的双臂,似笑非笑地望着沈轻鸢:“又是恕罪,似乎自你进府,便时常将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上。”
沈轻鸢暗暗咬住唇肉,将头埋得更低了。
“你的腿怎么了?”段云玦逼至近前,目光下移盯着她的双腿,“软绵绵的,似乎没个力气。”
沈轻鸢的眼睛正落在她沾了泥巴的绣花鞋上,听得段云玦的话,忙用裙尾盖住鞋面,道:“妾身的腿没事,刚刚就是没站稳而已。”
段云玦抬起眼眸看向她的双手:“怀里抱着什么?”
沈轻鸢不自觉将怀中的小食盒抱得更紧:“绿豆酥。”
“你亲手做的?”段云玦似对她做的绿豆酥很感兴趣,“看你步伐匆匆的,急着给谁送过去?”
沈轻鸢皱了下眉,不敢扯谎:“是,是给宝莺姐姐的。”
段云玦忽地陷入沉默。
沈轻鸢的心情伴随着段云玦的沉默紧张起来:“大人若是喜欢,妾身做些新鲜的送去朝晖堂,给大人尝尝。”
她话说得讨巧又温顺,却依旧没能换来段云玦的笑脸。
只见对方冷冰冰一笑:“几日不见,你愈发乖顺了。”
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来,轻轻刮了刮沈轻鸢的脸。
沈轻鸢不敢动弹,面上含笑,却如何也按不住心头泛起的层层不适之感。
便不动声色地别过脸:“妾身乖顺些不好吗?”
“好?”段云玦手上的动作越发轻微,像是鹅毛在抚摸沈轻鸢的脸,“你觉得好便好。”
沈轻鸢抬眼将段云玦一瞧,心里拧成个疙瘩。
“妾身不明白大人的意思。还望大人明示。”她道。
段云玦一顿,慢慢收回了手指。
“你还是那个样子,一心一意的做司琴。”他盯着沈轻鸢,“好吧,这是你的选择,我左右不得。我在这里等着你,你去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些,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让你好好的当一回司琴。”
*
半个时辰后,沈轻鸢跟着段云玦来到了忠王府。
临下马车前,沈轻鸢想象过无数个目的地,或是大牢或是烟花之地,又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风月场所,刑房牢狱,却未敢想段云玦会带着她来到天潢贵胄的府邸。
以她的身份,着实不配到这种地方来,即便当日受怀王救助去了怀王府,也不过是以奴婢的身份暂居而已。
如今她的身份虽有所改变,却也只是一名宦官的侍妾,又比当初强得到哪里去?
如此胡思乱想着,竟是在不知不觉中跟着段云玦踏进了忠王府,来到了一座精美雅致的庭院中。
院中搭建着一硕大的凉亭,凉亭四周落着紫色纱幔,清风袭来,紫纱飘扬甚是浪漫。凉亭中间铺着厚厚的绒毯,忠王萧显踞坐在中间,左手抱着个面带珠帘的异族少女,右手抱着个曲线玲珑的雅妓,左右取乐,好不快活。
除了萧显,另有几个纨绔子弟东倒西歪地躺在绒毯上,或饮酒或拉着美人的手说悄悄话,个个逍遥自在得很。
如斯情景,沈轻鸢在教坊司见得多了,是以见怪不怪地跟着段云玦来到忠王面前行了礼,安静地在段云玦身后坐下。
“段公公,你可终于来了,小王还当段公公不肯赏小王这个面子呢。”萧显歪头打量着段云玦,不冷不热地道。
段云玦淡淡一笑:“忠王殿下言重了,便是殿下给奴才十副胆子,奴才也不敢拂了殿下的面子。”
“嘴甜!”
萧显抬手将段云玦一指,自顾自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招呼过几名异族女子,将她们统统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