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芷箩绷着一张俏脸,怒瞪着沈轻鸢偏是不动,一副凭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怎么还不弹?”见烟芷箩始终没个动静,段云玦开口道,“动作快些,什么时候大家都夸你弹得好,什么时候停下来。”
他说这话时一只手松弛地搭在膝头,另一只手捏着盏九色琉璃制成的酒杯,端的是一副漫不经心,洒脱不羁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阴冷压抑,透着股不容置喙的味道。
烟芷箩显然被段云玦散发出来的气势震慑住了,随意选了一把琵琶,坐在琴凳上开始弹奏。
琴声一出,高低立现。
那烟芷箩弹奏的不过是一首再简单不过的曲目,竟是弹得乱七八糟,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在座诸人纷纷走神,要不拉着左右饮酒,要不搂着美人调笑,唯一几个听曲的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若不是看在萧显的面子上,只怕早就制止烟芷箩,将她轰出忠王府。
听琴的苦不堪言,弹琴的同样痛苦。烟芷箩起初还能坐得住,弹到中段时已是有些手忙脚乱,待到后段彻底失了分寸,一个不甚弹断了琴弦,“呀”地大叫一声,傻在了原地。
“怎么不弹了?”段云玦盯着六神无主的烟芷箩明知故问,“不是告诉你,什么时候在座诸位都说你弹得好,你才能停下吗?”
烟芷箩浑身都在颤抖,殷红的长指甲被琴弦割断,指缝中渗出一滴滴血水。她忍着疼,抬头向萧显投去求助的目光,奈何萧显早已倒在了番邦美女的温柔乡里,哪还记得她。
而一旁的段云玦,正阴沉沉地盯着她。
“段大人,我、我的手受伤了,怕是不能继续弹了。”烟芷箩朝段云玦伸出鲜血淋漓的手,企图获得对方的同情。
段云玦仰头饮了杯酒水,淡淡道:“可有人夸赞你的琵琶技艺了?”
烟芷箩脸一白:“没,没人夸赞。”
“那就继续。”段云玦道。
“是……”求饶失败,烟芷箩只得抱了把新琵琶,强忍着痛楚继续弹奏。
鲜血渐渐染红了琴弦,烟芷箩痛得额头冒汗,手一抖,再次崩断了琴弦。
断弦之音狰狞刺耳,引得众人侧目凝视,烟芷箩被一双双不满的眼睛盯得一颤,软了双膝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殿下饶命,妾不是故意的,实乃手指剧痛不已,这才拨断了琴弦,扫了各位公子的雅兴。”
“你这琴技,着实丢本王的脸啊。”萧显醉意朦胧地倒在一番邦美女的怀里,大着舌头道,“回头和司琴姑娘好好学学,你听听你都弹了些什么玩意,比鬼哭都难听。”
“是,妾记住了。”
烟芷箩立刻转向沈轻鸢,低着头哀求:“妹妹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姐姐,还望姐姐不要生气,给妹妹一个赎罪的机会。”
沈轻鸢垂眸瞧着烟芷箩,半句话都不想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殿下,奴才想起还有些公务未了清,暂请离开。”与萧显等人把酒言欢的段云玦忽然起身,冷不丁道。
醉醺醺的萧显摆了摆手,痛痛快快答应了段云玦的请求:“段大人有事尽管去忙便是,什么时候得空了,再来府上与本王小酌几杯。”
“好。”段云玦欠了欠身,轻轻扫了沈轻鸢一眼,大步离去。
沈轻鸢会意,忙向萧显等人行了一礼,匆匆跟上段云玦的脚步。
*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一路向段府驶去。
沈轻鸢挨着车窗安静地坐着,面前是阴晴难测的段云玦,身后是热热闹闹的叫卖声,一静一动,将她来回抽离在两个世界。
自离开忠王府后,段云玦便陷入沉默,久久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沈轻鸢自是不敢打扰,便悄悄撩开车帘,饶有兴致地看向窗外。
街上正是热闹。
各种茶肆、酒楼、点心铺子望子招展,小商小贩沿街叫卖,道路两旁挤满了人。虽然有些嘈杂,却洋溢着弄弄的烟火气,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沈轻鸢不禁看痴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自由自在地在街上走一走,逛一逛,十岁之后,她一直像只雀鸟被人关在笼子里豢养着,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她几乎都要忘了。
“看什么呢?竟如此入迷。”
看得正是起劲,与她同乘一辆马车的段云玦忽然出声问道。
沈轻鸢忙放下车帘坐好,紧张地冲着段云玦笑了笑:“没什么,随便看看。”
话落,对面的段云玦忽然一动,吓得沈轻鸢缩紧了身体,然而对方只是伸了个懒腰而已。
沈轻鸢暗暗失笑,心道她当真是打心底里将段云玦当成了洪水猛兽。
小茶炉里茶水正烫,她俯身倒了一盏,乖顺地递给段云玦。
“大人,喝杯茶水润润喉吧。”
茶盏薄胎细釉,微微有些烫手,好在段云玦并未停顿太久,从善如流地将茶盏接了过去。
接过茶盏的段云玦抬眼将沈轻鸢打量了打量:“看你神色,似乎还有些生气。”
正往小茶炉里添碳火的沈轻鸢一怔:“生气?”她放下碳夹,摇头, “妾身没有生气。”
段云玦便笑笑,饮了茶,继续与她道:“那妓子为何与你过不去?你们之前有矛盾?”
“妓子?”
脑子有些发懵的沈轻鸢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段云玦所说的妓子便是烟芷箩,当下表情有些尴尬:“妾身从未见过那位姑娘,更没有与对方发生过什么矛盾,之所以被针对。”她顿了顿,“大概是因为妾身性格古怪,不招人喜欢吧。”
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