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翠的山林中,坐着两位对弈的少年。幽静的山谷里,回响着落子的声音。
左边穿白衣的少年落下最后一个子,抬头微笑地看着对面的褐衣少年。褐衣少年气恼地说:“又输了,这局不算,我们再来一局!”
白衣少年笑了笑:“天色见晚了,还是明天再继续吧,师弟。”说着收拾起棋子,起身离去。
“师兄!别走!我们再来一局,我肯定能赢你!”褐衣少年起身追上去。白衣少年笑着跑开,褐衣少年在身后笑着叫着穷追不舍。
突然,笑闹声变成了轰鸣的呼啸声,白衣少年一回头,看到身后的褐衣少年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形状怪异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追过来…
白衣少年大骇,拔腿欲跑,却发现怎么也跑不动。猛兽扑过来,在他的身上恶狠狠地撕咬着…
窒息的剧痛中,他绝望地喊出了最后的一句话:“师弟,为什么…”
庞涓拉开猪圈的门,走了进去。看着满地的秽物,他皱了皱眉,扭头问旁边的看守:“孙伯灵这几天怎么样?”
“回元帅的话,他这几天倒是没再生事,天天就是睡着。”
庞涓轻蔑地笑了一声:“我听说那天在市集上,他被人打了一顿,到底还是老实了不少。”他低头看了看躺在秽物中遍体鳞伤的孙伯灵,这个从前不管做什么事都高他一头的师兄,如今却蜷缩成这小小的一团,满脸血污,茫然呆滞地看着远处的一个点。他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阴笑,视线移到了师兄血肉模糊的双膝上,一瞬间,他想起师兄在鬼谷时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唏嘘,但很快就被快感淹没…
师兄,莫怪我狠毒,有你在,我实在寝食难安,因为我深知,一旦大王知晓了你的才华,那么我费尽心力得到的元帅之位,必将岌岌可危。
师兄,当年那些每次都让我惜败于你的棋局,现在,终于换做是我赢了。
“元帅!”身旁随从的一句话,让庞涓回过神来。
“元帅,我听闻齐国近日要派使者来拜访大王,我们是不是应该加强对孙伯灵的看管,以免他趁机逃到齐国去?”
庞涓回头看了看猪圈里目光呆滞、无法行动的孙伯灵,冷笑了一声:“由他去,他逃不掉的。”
深夜,守卫靠在远处猪圈的栏杆上打着瞌睡。孙伯灵忍着疼,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他看了一眼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叹了口气,又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多久了?
时间,对于他而言,已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一辈子。
他望着天空中明亮的月,眼前浮现出了在鬼谷研习兵法的那些夜晚。那时,也有这样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如水般倾泻在他的白衣上。昏黄的灯光照着他手中的竹简,映射出字里行间深沉的智慧与谋略,将每一场金戈铁马的战局铺展在他的眼前…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他仿佛看到了少时的憧憬,擂响的战鼓声中,身着将军服饰的他站在战车上,指挥着千军万马…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朝堂上,他侃侃而谈,谋划着千里之外战场上的瞬息万变,令魏惠王连连叹服…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厄运来临的那一天早上,他不知怎么想到了这段话。想着虽然鬼谷先生不让自己把兵法传给旁人,若来日与师弟同征沙场,他必定要与师弟一起,用这些谋略,百战百胜,让魏国称霸,他与师弟同享富贵。
我还要征战沙场,征战沙场——
昏天黑地的剧痛中,这是他最后的记忆。
兵者,诡道也。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多么讽刺,他读懂了所有的兵法,却从未真正读懂人心。
身体顶不住伤痛,意识渐渐地模糊了起来…
白衣少年从剧痛中苏醒,四周是茫茫的夜幕,没有一丝光亮。空荡的山谷中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人,褐衣少年,抑或猛兽,早已不见踪影。他看着自己被撕咬得鲜血淋漓的身体,惊诧于自己居然还活着——
黑暗中传来猛兽的低吼,他猛然一惊。
快逃出去!
他强忍着钻心般的疼痛,挣扎着挪动身体,向着记忆中山谷的出口爬去…
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他咬牙强撑着,对自己说,挺住,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山谷中回荡着他低声的呜咽。
活——下——去——
身旁突然有响动。孙伯灵睁开眼,看到公孙阅站在了他的面前。
“孙先生,我知道你是装疯。”
孙伯灵沉默不语。
公孙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也知道,你装疯的目的是为了逃出魏国。我可以帮你逃出去,但是,有一个条件。”
孙伯灵依旧沉默着,注视着远方。
公孙阅俯下身去:“我知道你前日见到了钟离春,并且委托她去齐国找人帮你逃出魏国。近日即将来访的齐国使者,就是她找来的。但是你想过没有,庞涓对你严加看管,如果没有内应,你是逃不出去的。我可以做这个内应,帮你逃出去,条件是,你说服钟离春,让她把她妹妹钟离秋嫁给我。”
孙伯灵仍然没有回答。
公孙阅直起身,轻轻踢了孙伯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