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菀黄柳丝,濛濛杂花垂。
春耕时节,桃源村的村民都下了地。
田埂的另一边,一群垂髫小儿追逐打闹着,正在田里插秧的妇人听着他们的笑闹声,抬起头来叮嘱他们小心些。
孩子们乖乖应下,转头却又如兔子一般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看着他们欢快的身影,妇人无奈地笑了,弯下腰来继续手中的活儿。
笑语欢声,春光融融。
桃源村与世隔绝,是齐国南境一个极小的村庄,村子里零星十几户人家,都是几十年前逃难到这里的,后来逐渐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因此外面知道这个村子的人屈指可数。
“你们在哪儿啊?”
稚嫩的声音传来,牛牛蒙着眼睛,张着双手四处摸索着,一群小孩左躲右闪。
黑暗中,牛牛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心中一喜,迅速向前扑去。
“抓……”
话音未落,肚子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稚嫩的身子猛地向后摔去,然后重重地跌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牛牛慌乱地扯下眼上的布条,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那人,显然懵了。
只见那人满身横肉,面目狰狞,一双圆眼正怒不可揭地瞪着自己。
牛牛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回过神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人愈发不耐烦,厌恶道:“野崽子,叫你爹娘把你栓好咯,省得再出来冲撞了你爷爷!”
牛牛哭得更加大声了。
那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复又骂了几句,才转身往村子里面走去。
此人名叫王麻,也是这村子里的人,但是却很少回村子,成日往雁南城里面跑,在赌场流连忘返。
这次回来,他是来要钱的。
几经修缮的木门被用力地推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春寒料峭,王婆婆最近几日病了,没有下地,正躺在床上休息,被这猝不及防的动静吓了一大跳,气血翻涌间就看见自己那半年未曾回来过的儿子走了进来。
面前的王婆婆满头枯发,面色苍白,一脸病容,王麻却视而不见,开口道:“赶紧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
王婆婆气不打一处来,王麻喜欢赌博,家里的钱早就都被他给输光了。
自从王麻去过一次外面,便被外面的世界迷了眼,经常往外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还迷上了赌钱,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被王麻彻底打乱。
刚开始她还苦口婆心地劝,想要把走上歪路的儿子拉回来,然而王麻却像是疯魔了一般,不仅不听劝,说得多了干脆连村子都不回了。
每次回来,就是要钱,要不到就砸东西,已是常态。
如此几次下来,王婆婆的心也渐渐凉了,只当没有这个儿子。
因此王婆婆只是闭目养神,不理会他,任由他在那边叫,只当聋了瞎了,听不见也看不见。
待他要不到钱,砸了东西自然就会走了。
王麻盯着靠坐在床上的王婆婆,心中愈发不耐烦,扫视了一圈在空荡荡的屋子,问道:“谢娴呢?”
一听他又要打谢娴的主意,王婆婆抄起床边的拐杖就掷了过去,怒喝道:“滚!”
王麻后退一步躲开,拐杖“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王麻不依不饶,继续说道:“你没钱,她总还有钱的吧!”
王婆婆气得直发抖,撑在床边指着他:“你是不是东西!阿娴对我们有恩,你还想打她的主意!”
“对我们有恩?”王麻不屑地反驳:“应该是我们对她有恩!要不是我们救了她,她早就死在山里烂成泥了,如今吃我们的住我们的,我收点租金怎么了!”
王婆婆只觉得好像有口气堵在心口,差一点就要上不来,猛地咳嗽了起来。
王麻竟也不管不顾,转而在屋里翻找起来。
喉咙里一阵血腥味弥漫上来,就在王婆婆想着干脆死了一了百了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随后,一名年轻的女子就出现在了门口,娥眉敛黛,长发披肩,尽管穿着最普通的素白衣裳,也给人一种清尘脱俗的感觉,素若寒梅。
谢娴原本今早服侍王婆婆喝了药躺下后,就去了山里采药,但心里始终不放心王婆婆一个人,便提前收拾了东西回来,没想到还没到家就听见了王婆婆在咳嗽,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了王麻,不由皱起了眉头。
谢娴心中警惕,却也不想理会他,卸下背篓快速来到王婆婆身边,伸手在王婆婆后背顺了一会儿气,又起身去倒了一杯水。
王麻厕鼠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谢娴的动作,贪念未足,色心又起,上一次见到谢娴已是半年前,虽不施粉黛,却比怡红院的头牌还要诱人!
王麻心里恨恨,要不是自己还得靠她拿钱,暂时不能惹怒她,早就把她给上了!
就比如半年前的那块玉,没想到竟如此值钱,不仅让他还清了赌债,还让他足足挥霍了半年。
谢娴早就注意到了王麻那毫不掩饰的目光,心中厌恶,喂王婆婆喝完水后,才慢慢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冰似铁。
王麻冷不防地对上谢娴冰冷的目光,原本嚣张至极,此时却忽然有种沟鼠见光、无处遁形的感觉,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王婆婆大喘着气,沙哑着声音:“你给我滚!”
谢娴连忙安抚住她,看向王麻,厌恶道:“又来要钱的?”
谢娴声音清冷,根本不把王麻放在眼里,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此人非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