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沈星遥,正色说道,“不过说实话,这么多年以来,我也的确不曾见过他与哪个姑娘往来密切,除了你。”
沈星遥微微一愣。
听到此处,凌无非淡淡一笑,将手里完整的那只烤兔递给沈星遥,站起身来,一面将另一只烤兔递到江澜手中,一面说道:“多谢师姐嘴下留情。”言罢,便径自穿过一旁的灌木丛,循着水声穿过小道,走到一条河边,蹲身将衣袖挽至肘间,捧起河水一遍遍浇在小臂上。
“你不饿吗?”沈星遥的话音从他身后传来,“还是因为我们说了这么多,你不高兴了?”
凌无非回头,抬眼望她,展颜一笑,摇了摇头。
沈星遥手里什么也没拿,走到他身旁坐下。
“昨日中了七星流火,察觉得太晚,已经发作了好些时辰,出了满身汗,又无处清洗。”凌无非道,“刚才坐在火旁,就觉得有股怪味,想着还是洗洗干净的好。”
“有吗?”沈星遥凑到他肩头闻了闻,摇摇头道,“这衣裳是新的吧?”
凌无非点了点头。这身衣裳还是今早出城前在分宁县的成衣铺子里随意买的,上身是件褐色的短衫,质地粗糙,与他极不相称。
沈星遥不言,又凑到他脖颈间嗅了嗅,还伸出手指将他衣领稍稍拨开些许。凌无非隐约嗅到她发间幽香,颈上亦被她鼻尖触碰,忽觉一阵心痒,便忙扶着她双肩,轻轻推开她。
“是有一点儿,”沈星遥说着,见他神情隐有局促之态,不免好奇道,“你怎么了?”
“呃……”凌无非想着江澜等人还在附近,她却似完全不在意被人看见这亲昵之态,忽觉耳根微微发烫,便忙松开扶在她肩头的手,捏了捏仍在发烫的耳垂,尽力令自己冷静下来。
沈星遥见他这副躲闪的模样,更加感到费解,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他跳进了河水中。
“喂!”沈星遥站起身来,见他站在近岸的浅滩里,捧起河水泼在脸上,不由蹙起了眉,“你当心点。”
凌无非往脸上一连泼了好几抔水,方觉清醒,回头冲她笑道:“我没事。”
未至深秋,他仍旧穿得有些许单薄,如今浑身衣裳俱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将身段勾勒得一清二楚。他退后两步,让河水完全没过腰身,却见沈星遥弯腰伸手试了试河水深浅,竟也走下了河滩,连忙冲她喊道:“你下来干什么?快回去!”
“古古怪怪的,我偏要看看是怎么回事不可。”沈星遥涉水走到他跟前,抬眼直视他双目,蹙紧眉头,道。
凌无非见她这般,心头绷紧的弦,忽地便松弛下来。星光落在她脸上,照亮那对澄澈的眸子,如星般璀璨,亦如月般皎洁。
少年一时情动,也不管周遭情形如何,一把揽过她腰身,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瓣。
此时此刻,江澜与云轩二人,仍旧坐在火堆旁。江澜回头盯着身后的灌木丛看了许久,忽然重重叹了口气,摇头说道:“真不明白……我怎么就招惹他了?”
“你们平日里,也是这样相处的吗?”云轩问道。
“从小打到大,”江澜若有所思,道,“不过这几年,不怎么动手了。”
“为何?”云轩不解道。
“应是……怕我输了不好收场吧。”江澜认真说道,“你别看他这样,平日还是很细心的。小时候打架,动几回手便输我几回,起初还有些不服气,后来也没怎样了,也就是嘴上不饶人吧……”
云轩听得这话,微微一愣。
“他这人吧,也不怎么争强好胜,唯一那股子倔劲,从来都不用在对自己有利的地方。”江澜道,“也就是星遥,同他脾性一致,换做别人,非被他气死不可。”
“我看得出来,你们二人,都很在意彼此的性命。”云轩说道。
“那当然了,我当他是妹妹嘛。”江澜咬下一大口兔腿,道。
“当……妹妹?”云轩听得一愣。
“当然了,我在他眼里也就是个男人。”江澜若无其事咀嚼着嘴里的兔肉,道。
“你怎么会像男人呢。”云轩摇摇头,只觉得不可思议。
“早都习惯了,我从小就这样,从来没谁把我当女孩看过。”江澜笑道“你要是把我当成姑娘,我还不习惯了。”
云轩张了张口,一时无言以对,心下却忽地感到一丝惆怅。
他在白云楼住了也有些时日,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女子,完全是迫于家中形势,不得不很早就开始学会独当一面罢了。只是这重身份,她早就习惯,长年累月,为身上的担子劳碌奔波,忘了什么是疲倦。
星河流转,夜色悠长。
小河边,凌无非衣裳半敞,坐在沈星遥身后,细心替她梳理着垂落的长发。
“你没在那呆着也好,”凌无非温声说道,“多留些时辰,他们也能好好说说话。”
“你也看出来了?”沈星遥下意识回头,却不想牵动了打结的发丝,一时吃痛,捂着头又转了回去。
“你别乱动。”凌无非借着两手十指交错捋开那簇打结的长发,拇指指腹按在她被扯疼的头皮位置,轻轻揉了揉,道,“怎么有些事上,你反应如此之快,有些事却怎么也发现不了呢?”
“有吗?”沈星遥蹙眉,疑惑问道。
“不重要。”凌无非摇头一笑,道,“所以这事谁都看得出来,只有江澜自己不明白。”
“可云轩那脾性,也不像会明说的样子。”沈星遥若有所思。
“只是层窗户纸,总有一天要捅开的。”凌无非一面替她绾起发髻,一面说道,“或许这一次,正是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