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的江南,又潮又冷的寒气顺着夹衣往骨子里钻。
湖堤边,杨柳依依。柔软的柳条随风而动,枝身光滑,一摇一曳若异域舞姬身姿窈窕,勾人的紧。
树下头站着一紫衣女子,一剪秋瞳含水,白的透净的面颊上独属大家闺秀的温柔软的要溢出来。只见她眉间罗黛轻扫,微青的眉若远山,隔着蒙蒙水汽瞧也瞧不清。
柳灵若拢了拢外衫,素白的指尖在衣袍上留下个印子。
身上寒却抵不过心头冷。
她回望了后头的京都,皇城巍峨,处处彩碧辉煌却压的她沉沉喘不气来。
唇瓣微张,呵出的气是白色。
脸上传来凉意,细细密密的雨丝顺着天幕淌下。她抬着面庞,任由雨水冲刷,一点一滴的水珠滚落。一张娴静柔婉的面庞美的更加惊心动魄。
“夫人,下雨了。天上乌云沉,怕是雨势会变大,不若下回再...”云归搀扶着人,面露忧虑道。
江府的人不是人,她的小姐入了江府便没过上一日好日子。尤其近日,大少爷封侯归来还护着一女人,若是旁人便罢了。偏偏是柳依棠,大少爷他难道不知道当年的事吗?
若不是柳依棠耍了手段,侯爷又偏帮一个庶女,小姐何以沦为满盛京的笑话。
想到了什么,她的目光低垂,正好落于灵若手捂着的地方。
三月的身孕,腹部尚且平坦看不出如何。
大少爷,不,应当说是圣上新封的武恩侯。他何时纳妾不好,偏偏赶着夫人忍着满腹苦楚操持江家那一堆破事,巴巴盼着他回来告诉他有孕的喜事带回了柳依棠。
那个女人,她恨不得啖她的肉饮她的血解恨才好。短短十几载光景,她才知这世上有这般恶的人心。
灵若听着耳畔传来的话,目光在泛滥的江水上略微失神。
天穹灰灰的,明明也没有很亮,她却觉得好难受睁不开眼。干涩的眼里也淌不下泪来了。
带着哑意的声音低低地从口中吐出:“不,好不容易支开了如嬷嬷。今日若不走,怕是走不了了。”天下之大,南北各十三省总有她的容身之所。
至于江府,提及江心头便有隐隐绞痛,曾经期盼过的,梦醒后徒留一场笑话。
枉费她身为衡阳侯府嫡出大小姐,自从娘亲去了后,父亲不喜,偌大侯府竟慢慢地没了容身之处。她喜欢的,她爱的,一件一件,一样一样抛弃了她。
腹中孩儿来的意外,但她会同天下所有母亲般爱她,给她所能给予最好的一切,包括现在的自己求之不得的,她不会让自己的骨肉再去经历一遍。
“啪嗒啪嗒”雨打芙蕖,碧绿的荷叶圆圆的托着露水晃动,最后无声垂落在河畔。
雨势颇急,过路人少的可怜。
无人注意到汹涌湍急的江水旁伊人柔弱,一举一动若天仙神女下凡。
浅紫色的披帛似罗兰花开,氤氲着水汽如梦中般的美。
主仆二人静立在江水旁,油纸伞挡不住细雨,一半肩头被濡湿,浅紫染成了深紫。
灵若冰冷的指尖轻轻抚上了微凉的腹部。
她在等,等那个契机。
经历了这般多,她不再是曾经那位养在深闺,趴在母亲膝上呢喃娇俏的世家贵女了。天真善良早就在一日一日的磋磨,亲人的冷漠间散去。
她今日从江水落下,早就安排好的哨夫就会恰好发现尸体,造出江家大少夫人一尸两命的消息。
至于罪魁祸首,便只有唯一与她见最后一面的柳依棠了。
她没那么傻,以自己的命去为她的主母之路铺路。
这般想着,那道甜腻柔婉的声音轻轻出现在后头。
“姐姐,雨势这般大,你怎的在这里,叫妹妹好找。”身穿一抹鹅黄嫩绿的姑娘手执油伞站在后头,面上满是娇憨天真,面颊两侧微微鼓起的婴儿肥无端端叫人生出好感。
知人知面不知心,一股莫名的恶心从肺腑涌上。
灵若掐了掐手心,深呼了口气,眸中仍是一汪春水般平静。半点没有柳依棠想象中的见到自己后的恼怒跳脚,亦或是黯然神伤。
她两道秀丽的眉毛微微皱起,毕竟她可是最喜欢看她这位嫡姐跌落云端,渴求着从她这里分点走所谓的宠爱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了。
“自然是在这等妹妹来。”灵若连日操劳音色依旧如滚珠落玉,脚步却不动声色往外围低了一脚的岩石上踏去。
“毕竟夫君过不了几日便要一顶小轿接妹妹入府,我虽与你是一府所出姐妹,但你也知道,你二嫁为妾,且之前三皇子犯下谋逆此等大罪。夫君心善,不予过多计较。我却是不行的,身为当家主母,自当规范好府内诸人一言一行。”
灵若微微侧身,露出后头混着些许泥沙的滚滚江水。
声音微沉,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道:“今日让妹妹来此,便是让你看看这滔滔江水。人在做,天在看。做人,心还是不要太脏的好。”
“人心坏了,就如这江水里掺了泥沙浑浊不清。长此以往必定坏死。”
一字一句敲在柳依棠心坎上,握着油纸伞的指尖收紧,保养得宜的皮肤上泛起青白。
她不受控制瞳孔瑟缩了下,难道,她知道了。
江沫痕认错人那件事。
不,柳依棠借着伞的覆盖摇了摇头。她不可能知道,此事只有她与江沫痕二人知道,除非——想到此处,她心头一硌愣。江沫痕待柳灵若如何府上人皆知,怎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抬起头看几步之遥那张无论经了什么依旧宠辱不惊的面庞,虽苍白失了些血色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