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村民。
此时,唐建英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穷人家随便凑合着煮出来的腊八粥了,大米不是大米,小米不是小米,绿豆不是绿豆。堂屋里吃酒席的人悉数都跑到大门口了,他家的大黑狗却乘机跑到酒桌下面大快朵颐,正吃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而他老婆王秀莉则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不知东南西北了。她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又像是过电了,麻得一点主意都没有了,呆着一张僵硬无比的脸茫然地望着大家。唐建英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说话声音也很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今天也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彻底焉了。他当然想不到他也有今天,别人也一样。
在酒席上喝酒的几个人中有陈向辉、秦元豹、秦元停、张道新、田福安等。桂卿甚至还看见村里有名的癞僚,长得像土匪一样凶神恶煞的牛三也在人群中来来去去地晃荡着,想来酒桌上定然也少不了这个贼头贼脸的熊货。这些前来喝酒吃肉的座上宾明显地和外边那些看热闹的人不一样,他们一边带着轻重不同的酒气装模作样地宽慰着唐建英夫妻两个和老二唐建国,一边煞有其事、面热心不热地帮忙照料着场面,象征性劝劝来看热闹的人不要老是围观,同时附带着解释一下。
桂卿看见父亲也站在围观的人群中,就走过去悄悄地问他是怎么回事。父亲小声地告诉他,是公安局的人在唐建英家的酒桌上把唐家老大唐建华直接给带走了,说是要调查什么事。今天是唐老三盖好新屋摆酒席温锅的大喜日子,他家老大老二自然都来了。人家肯定事先知道今天黑天唐建华在老三家喝温锅酒,所以才来得这么准的。
桂卿在听父亲说话的空,闻到他身上并没有酒味,便开口问道:“俺达,你今天黑天没和这些人一块喝酒吗?”
父亲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之后便没再说话,桂卿也就不好再问下去了,只是知道这里边肯定有道道。
众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唐建华被带走的具体原因,就像桂卿手中那些被逮的蠽蟟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哪门子罪被人抓一样,反正这里边肯定有人畅快唐老大被抓一事。
“这里没什么事了,”秦元豹主动地站到灯影下,用他那喊大喇叭头子的大嗓门招呼大伙道,“我看咱兄爷们都回去吧,天也不早了,明天还得好好干活呢,啊,都别围着看了……”
天下当然没有不散的筵席,只是唐建英怎么也想不到他家的温锅喜宴就这样草草地散了,早知如此这般弄得当众丢人现眼的,他就不办这个要熊味的场了,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回到家后见到了老婆春英,道武这才觉得说话方便了。只见他东施效颦般地像个大人物一样叹了一口气,然后满脸不悦地抱怨道:“原来他唐建英是叫我去端大盘子的,这个家伙真是的。”
“什么,这也有点忒欺负人了吧?”桂卿听后非常气愤地说道,他到底是年轻气盛,耳朵里听不得这种话,“这又不是什么红白喜事,家族的人都该去帮忙,他这是温锅,是要味,原本就是可去可不去的事,完全看平时他家和别人家处得怎么样。关键问题是,咱家和他家也不是一个家族的呀,他凭什么支使你?”
“我见小卿他小姑夫不也在他家了吗?”春英接口道,她也显得很不高兴,因为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男人被人看轻就是整个家庭被人看轻,她怎么能咽下这口窝囊气?
“唉,谁不说这个事啊!”道武继续抱怨道,唯有毫无用处的抱怨才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报复,“这才是最讨厌的地方。他唐建英让我去给他端盘子,伺候别人喝酒吃饭,酒桌上竟然还有小卿他小姑夫,你说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嘛!我看他小姑夫当时就想给唐建英翻脸的,我赶紧把他拉一边去,叫他千万别惹事了,人家办的是喜事,咱犯不着因为这点事当场给人家翻脸,那样反而显得是咱不懂道理。”
“那唐建华是怎么回事?”春英又问,这才是她今晚最关心的问题,“人家怎么把他带走了?”
“大伙也都不知道是哪丸子药呀,”道武试着解释道,对他来讲这当然是十分犯难的事情,“人家进来之后问清楚谁是唐建华,直接就把他给带走了,别的什么也没说,咱上哪知道去?”
“幸亏出了这个事,”见老婆孩子都没出声,他又开口道,“要不然就凭他小姑夫那个性,我估计要是后来喝多了,他都有可能把唐建英的桌子给当场掀翻,他是什么人呀,我还不知吗?”
三人正说着,忽听院子里小黄狗在叫,门外有人进家了。
进家来的人是田福安,虽然他曾不止一次地来过这里,不过小黄狗似乎永远也不认识他。他走路已经有些左右摇晃、前后乱栽了,看来喝得也差不多了,离展翅飞升、自成天地也不远了。迎着堂屋里射出来的形状规则的灯光,可以看出他的脸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满脸黄白之色,如同一根在劣质白酒里被泡了一万年的高丽人参。
“俺二哥,二嫂,今天不是我喝多了乱说,”他立住袖珍铁塔般的身子向道武和春英胡吣道,“唐建英这个底眼皮肿的熊东西真不是个人玩意,哼!他请我来喝喜酒,行,那该请,这是他给我面子,看得起我,说明我田福安别管是在南樱村还是在北樱村,都还算个人物。可是一件,这个熊东西不该让俺二哥给他端大盘子啊,是不是?他就不能让他媳妇让他孩子端吗?我看他就是有意地烧熊包,不知道天高地厚,盖了两间熊烂屋叉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当时要不是俺二哥硬拦着我,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我非得劈了他个小贼羔子不行……”
既然田福安的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桂卿一家人反倒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心中的火气也就消了不少。
“他小姑夫,你也别生气了,”春英趁机劝田福安道,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