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熟的龙眼葡萄,然后又使劲往嘴里塞了一大把张一山代言的半天妖烤鱼常用的青绿色的山区土花椒一样,只是他在明天早上起床之前都不会笑得像张一山那么纯真和灿烂。
“唉,那个时候咱家确实太困难了,可以说是,不光一分多余的钱都没有,另外还该着人家不少钱呢——哎呀,现在想想我还心酸呢,没事的时候还老想掉眼泪呢——哥,我知道,提起这个事其实你的心里也不好受。”桂明使劲抿了抿嘴之后鼓起勇气言道,心里的滋味同样很不好受,如同张嘴吃了一大包银色的图钉一般,可见少年时期所经历的苦难生活其影响力还是相当大的,而且也不是轻易就可以抹去和消除的,它早就彻底地融入到经历者的血液和骨髓里去了。
“当时把咱达和咱娘愁得都打算卖家里的屋了,我记得他们在我跟前说过这样的话,就是砸锅卖铁,就是去卖血,也一定要给你把这个病看好,绝对不能因为家里穷,没钱,就耽误了你一辈子——”桂卿苦苦地笑笑之后又异常痛苦地回忆道,他明明不愿意或者是不好意思在弟弟面前流露出这些原本应该是比较隐秘的感情,却还是忍不住又说起来那些确实不堪回首的往事,好像他自己根本就不当家似的。
“哥,给你说实话,我一听到‘砸锅卖铁’和‘卖血’这几个字,心里就感觉特别特别难受——”桂明咬牙说道,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只见他重重地低下头并深深地叹了口气后,接着又佯装淡然地苦笑了一下,桂卿知道弟弟其实并不是一个能够把某种具体的情绪和感悟及时地发酵到某种合适境界的人,因此他非常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因为以前咱达和咱娘也说过这样的话,说他们哪怕是‘砸锅卖铁’或者是卖血也要供咱们姐弟三个上出学来。”桂明哽咽着继续说道,努力完成着他也许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倾诉举动。
桂卿听了之后也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可是哥啊,就当时咱家那个情况,穷家破业的,又能有多少锅能拿来砸烂卖铁啊?”桂明强忍心中悲痛表情扭曲地说道,他纵然是世间少有的铁汉,此刻也忍不住要在哥哥面前大动感情了,“就算是把家里的锅全砸了又能卖几个钱呢?”
桂卿无言以对,他还能说什么呢?
“就咱达咱娘那个身体,满打满算又能有多少血可卖?”桂明仰头叹悲哀地息道,他心里清楚得很,此刻他要是再不仰头的话,两行滚烫滚烫的他以为是不怎么争气的热泪真的就要流淌下来了。
在稍微愣了片刻并竭力稳了稳心神之后,他又将一双湿湿涩涩的眼睛呆
呆地凝视着很远的前方,仿佛真的看到了过去那些异常艰苦的岁月,随后他又幽幽地用饱含悲凉意味的口气低声叹道:“哥,你知道吗,积重难返的贫困太能销蚀和风化一个人的意志和才华了,任凭你一腔热血,心比天高,最后还不是命比纸薄吗?”
“处在社会底层的人,就算你再有本事,心气再高,理想再大,你再能吃苦耐劳,九归一又能有几个人会混出一片新天地的?”他无力地发出了这种苍凉而无解的问话,听得桂卿一阵阵地心酸难过,也不知道该如何恰当地劝解和安慰一下深陷悲情当中的弟弟。
“大部分人不还是过得默默无闻和平平凡凡吗?”桂明随后又发出来一句更加无解的天问,这句话让桂卿深深地感觉到人生正如蝼蚁,恰似蚊虫,与历史的长河相比实在是太过渺小和卑微了。
“人啊,要想过得好一点,潇洒一点,比别人强一点,真是太难太难了。”他最后又如此感叹道,像个正在孕育中的民间哲人一般,他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明白的高光时候。
“这就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啊——”桂卿轻轻地冷笑一声后又十分郁闷地总结道,从骨子里讲他是个比弟弟更加感性和率性的人,岂能不知这其中的甘苦,不懂这里边的难易?
“哼,有时候为什么别人敢明着大眼地毫不避讳地欺压你,讹你,拿你不当回事?”他继续冷笑着自问自答道,好似彻底看透了世态炎凉和人间冷暖,提前进入了颇应该有些自知之明的不惑之年,哪怕是被迫受人愚弄也不至于什么也不知道了,“还不是因为人家从头到脚都把你给看透了,看扁了,也量倒了吗?”
“那是当然了。”桂明习惯性地歪着头说道。
桂卿只觉心头悄然一暖,然后他又真诚地阐述道:“人家就是掐准了你今后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头,到死还是这个不值钱的窝囊废性格,所以才敢肆意侮辱你,踩挤你的。那些先前因为贫穷无能没什么本事而受人欺负和愚弄的人,后来又因为各种意想不到的原因飞黄腾达了,青云直上了,然后就有了强大的能力和各种有利条件去找原来的仇人报仇雪恨的故事,不过都是电影电视里胡乱演的一出出戏剧罢了,现实生活中有几个人真能做到快意恩仇的?”
“哼,是啊。”桂明赞许道。
“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的?”桂卿又道,同时努力将一丝苦笑从自己的嘴角删除掉,不想留下一点痕迹。
“嗯,俺哥,我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特别是当你一心想往上走的时候,你会非常吃惊地发现几乎有一万条胳膊在拉着你,拖着你,拽着你,抱住你的后腿不让你顺利地往上攀登,同时又有大约一万个深深的陷阱在前边居心叵测地等着你,虎视眈眈地瞧着你,而此时的你脑子里还不能有一点点退缩的意思,不能有任何胆怯和畏惧的想法,也不能产生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犹豫,因为你不甘心啊,不愿意就此任命啊,你不想半途而废啊,是吧?”桂明差不多是平生第一次用这种非常颓废和落寞的语气和哥哥说话,仅此一点就让哥哥感觉特别震惊和诧异。
桂卿只是微微地点着头,并没有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