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屋后头留水管子的事,恁打算怎么留?还有,他们家同意恁怎么留了吗?”
“这个没事,我先前就问他们了,”道武小心地抢着回道,这回倒是惊心了,“他们两口子都说让留。还有,四老憨也说了,以后他家还得拆屋盖屋呢,他也不能把事干得太绝了。”
“恁留水管子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李福成继续诚恳地提醒道,真是天下第一好亲戚,“想着把最下边弯一下,别直着冲人家的院子淌水,不然的话下大暴雨的时候能把他家的院子给冲出大坑来。”
“这个没问题,都想着呢。”道武回道。
“后窗户,他们家让留吗?”李福成又问。
“也让留,也没说什么。”春英回道。
“还有,楼檐子出来多少,和他家商量了吗?”李福成再问。
“哎,这个事还真没提呢。”道武又六神无主地望望春英,有些胆怯和担心地说道,这事又问到点子上了。
“你看看,盖屋的时候一点想不到都不行啊,”李福成再一次语气沉重地提醒道,充分表明了他是一个思想多么厚道和办事多么周全的中国第一好亲戚,“你觉得留10公分已经够短的了,可能人家还嫌长呢,你觉得留50公分够长的了,人家说不定还没意见呢,对不对?所以说这个事还得和他们先通通气,咱犯不着因为这点看着不怎么起眼的小事闹不愉快,多少人都是因为小事最后惹出来的大事。”
道武两口子都忙不迭地点头同意,并心悦诚服地认为小孩他大姑夫的话很有道理,确实有必要和四老憨再商量商量这个事。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四老憨两口子就回家了,同样也没怎么注意扒墙的具体情况。道武在非常主动地和四老憨打过招呼之后就走过去和他商量起楼檐子留多长的问题来。经过四老憨两口子一阵紧急闭门磋商之后他们给出的一致意见是,允许留15公分的长度。道武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这显然又是他办事不够周全的地方,他自己当然是觉不着的。
协商结束后,道武把结果通报给了李福成和春英。
“怎么样,幸亏问他了吧?”李福成随和而又憨厚地笑道,并没因自己具有先见之明而沾沾自喜,“要不然的话,单等你留完楼檐子了,没法再改了,就算是你只留10公分或者5公分,他要是不同意,硬逼着你砸掉,你也没法!”
“人家后楼檐子一般都留20到30公分,我本来打算留20公分,咱起心眼里也没想那么多呀。”道武劫后余生般地笑道,脸上充满了孩童一样的喜悦之情,万事他都想得太简单了。
“这就叫先明后不争,提前堵住他的嘴,”李福成嘿嘿笑道,一点也没有嘲笑道武的意思,虽然他也有这个资本和实力,单身他从来都不会这么做,“凡事咱都先问完他了,他以后就没话说了,什么事咱都得想前边去,才能把屋盖顺当。”
后来在上班的路上桂卿猛然想起《增广贤文》里的一句话,“与人不和,劝人养鹅,与人不睦,劝人架屋”,他越琢磨越觉得这话说得有理,古人真是诚实到家了,唯恐后人不理解其中的深意。
“所谓六尺巷的故事,”同时他又有些偏颇地想道,看来今天受的刺激和触动着实不小,只是没地方找人倾诉一番罢了,“不过是一个劝人豁达和向善的美丽传说罢了,既当不了真又认不得假,一切还得看对方是什么人而定。倘若对方是个得寸进尺的毫不相让的主,并且就喜欢踩着鼻子上脸的话,那还真不能无原则地一味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