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简陋的卫生室见到被羊咬破手指后去包扎伤口的她的。
农村孩子嘛,磕破头摔破腿那都是经常的事情,如果不是特别厉害的话一般是不会去卫生室处理的,她去卫生室包扎就说明羊咬得还是比较厉害的,尽管她和他其实都没把这种外伤当回事。
她已经把手里的活明显地放慢了许多,意在悄悄地拉长谈话的时间。同时,他也希望时间的小河能流逝得更慢一些,并且还暗暗地祈祷最好不要再来其他顾客了,以便留下一个温柔而密闭的小天地给他们俩尽情地享受,这一对也算是久别重逢的小老乡。
她的兴致看起来很高,开始述说起两人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尽管那些带着斑斑锈迹的事情在他脑海里从来未曾走远过,但他还是很乐意听她絮絮叨叨地讲一遍,或者讲很多遍也行,只要她愿意讲就是了。
她说起了小时候两人一起放羊,他把他家的羊拴在一个斜坡上之后光顾着和她一起说话玩耍了,结果忘了去照看羊,最后那只肥嫩可怜的小羊不小心在斜坡上被绳子勒死了。
那是一只尚未完全长大的小母羊,健康活泼,惹人爱怜,就像一个恰当年龄的山村小女孩,其前途一片灿烂,骤然间就死了,岂能不叫人心疼万分?
这件事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也是她心中永远的伤,因为那天晚上他看见父亲的泪水在黑夜里悄然落下。
孩子是父亲的孩子,羊也是父亲的孩子,这两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虽然一个是人,一个是牲口。
那只命运不好的羊后来交给一个邻居帮着给卖掉了,后来花卖羊的钱对父亲而言也是一种异常难言的痛楚,他任何时候都能猜得到。
“我是一个刽子手,我是一个杀羊犯!”他曾不止一次地这样想过,并且一直因为这件事而痛恨着自己。
他们两小无猜的天真无邪的友情从此中断,或者说从那之后这份友情就横亘上了一个无法消解的幽怨,一个痛彻心扉的伤痕,尽管此后谁也没有再提起。
时光匆匆,岁月如水,很快就小学毕业了,他继续到乡里上初中,而她则被迫辍学了,因为她背后那个烂七八糟的任谁都帮扶不起来的家庭已经不允许她再继续上学了。
不过好在她的学习成绩也不是太突出,农村的女孩子嘛,大约摸地认得几个字就可以了,上不上学的也无所谓了,既然她自己都觉得无所谓,两旁世人就更觉得无所谓了。
天下无所谓的事情多了,又不差她那一件两件的。
凭借着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不咸不淡的那点好感,在初中的三年里他们还是见过几次面的,虽然细致的情节他记不得了,但是大概的意思还是能回味起来的。
貌似她找他借过一两次课本,这说明她后来还是想继续读书的,虽然她的成绩不算太好,但是也不是太差,稍微努努力读完初中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谈到在他上初中的那三年里他们之间的断续交往,她的表情里充满了难以想象的甜蜜和幸福,也许是由于那是她人生中最自由最青春的三年吧。
想想也是,虽然她不能继续在学校里和小伙伴们一块读书了,但是同时也可以不用坐在教室受约束了,如果她想见见同学的话,特别是想见见他的话,其实是更方便了,反正她的时间充裕了,也没人管着她了。
从某种角度来看,她就像一条小鱼回到了清澈的小溪里,就像一只小鸟回到了郁郁葱葱的森林里。
从骨子里来讲他是一个很刻板很僵化的人,既愚蠢盲目又固执己见,表现在和女人交往方面就是特别地不解风情和不谙世事。
有时连他自己都很纳闷,他这样一个愣头青一样的人怎么会在园林工程上取得不俗的成绩呢?
或许是因为他的运气比较好的缘故吧,也就是老天比较照顾他,给了他一口饭吃。
在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并没有刻意地去努力做到“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而只是稀里糊涂地听老师的话和听家长的话而已。
对于和她的那几次无所谓的见面,他始终没能很好地体会到什么和把握住什么,期间甚至还略微带点看不起她和她的原生家庭的意思,心中多少有些赶不走的排斥感。
尽管他的心头也曾泛起过喜欢她的点点涟漪,但是她的那个带有原罪的家庭实在是让他不敢恭维,因此只能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了。
从前,他并没有特别清晰地认为自己的前程应该是远大的,应该有更优秀的女孩子在后边等着他,他只是非常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该过早地陶醉或者留心于那些小儿女情态,迷迷瞪瞪地混日子而已。
所以,对于她这个毕竟早熟些的农村漂亮女孩子,他以前是否说过使她伤心的话,他已然记不清了。
对此,他现在感到十分遗憾,遗憾未曾好好地感受过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他有些后悔了,但是还不算很晚。
“后来,听说你很早就结婚了,当时是什么情况,我也没太注意。”他想在理发结束前尽快地知道他最关心的问题,因为他还不知道下一步如何发展,于是就直奔关键所在问了过去。
尽管这个话题可能是她的伤心之处,对于这一点他仿佛并没有明确地预感到,又或者他就是有意为之的。
至于为什么这个问题异常重要,他是不想弄清楚的。
他傻,这不要紧,因为她比他还傻。
“唉!”俊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接着就慢慢地述说起来自己的过往种种经历,就像是在讲演一部特别精彩的大鼓词一样,而讲演的地点就是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广场,所以听众特别多。
也就是在桂明初中毕业之后到县城读高中的时候,她竟然结婚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