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我大概是属于那种既不擅于表演也不愿意表演的人,”他费力地思考着,犹如在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独自溺水的人在徒劳地挣扎一般,“包括表演给自己看也不行,因为我既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如果我还有一点良心和人性的话,那么我就应该为她的事感到悲伤,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真没想到她那曾经光彩照人、霞光闪闪的形象在我心目中会消失得如此之快,快到我连记忆的尾巴都没抓住,留下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的东西,全然不成体统。”
“这是很不应该的,”他继续毫无意义地想着,好似在与飞舞的春风作对,在和沉静的时间抗争,“也是不符合我原先的心理预期的,更是对不住她的一片深情的,如果他对我还有一片深情的话。”
“或许,我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这一点,即她对我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想得更多了,其数量已经远远超越眼前所有的生物了,“逝去的已然逝去,未来的还不知在哪里……”
他觉得他是在漆黑一团的寒夜里,徒劳地推着一艘陷在深深泥潭里的大船往前行走,而整个身心都已到达了疲惫的顶点,哪怕是再多走一步都将变成一种非常绝对的不可能。
她的名字对他来讲曾经是最短最美的情诗,如今他却再也读不出其中的味道了。
是他玷污了她纯洁的精神,还是高峰玷污了她纯洁的肌体?
他理解不透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或许这其中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可供理解。
大后天就是谷雨了,美好的春光如此短暂,他却在有意无意间再次辜负了眼前的一切。
他站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落凤山山巅之上,又把忧郁而迟疑的眼光投向了北面那片相对较为开阔的盆地,发现更多的楼房已经拨地而起了,那些或高或矮的立方体。
薄雾迷蒙中那些形状十分规整的建筑物,拼命地展现着和樱峪村截然不同的风格秉性。
据说鹿墟市很快就将由湖东区搬迁到眼前这片区域来了,但是他却对眼前的一切没有半点兴趣,就像这事似乎还很遥远一样。
“就算是把这里搞得和北京、上海或者广州一样繁华,”他静静地思索着,如同过去三唱机上一张老旧的唱片那样笨笨地翻了个身,重又换了个还是老掉牙的曲子响了起来,“如果没有喜欢的人生活在这里,那么它的发展和繁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又怎么会对这里产生那种魂牵梦绕的难以割舍的感觉呢?”
“人们都是因为在心里爱着某个人,或者恋着某群人,”他进而又想道,弥足珍贵的理性之光总算再次照耀在他的身上了,“所以才进而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恋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的。”
“故土难离,这个故土可以大到一个县、一个市、一个省,也可以小到一个乡、一个村、一个胡同。”
“我是不会喜欢上前途一片光明的山北这里的,就像我永远都忘不了千年不变的山南一样。”
“山南就是山南,”他呢喃道,都有点魔道了,“永远都是山南,无可替代的山南……”
“多么难得的一段时间啊!”当把他和她曾经走过的山路重又走了一遍之后,他重重地叹息道,就如同一个十恶不赦的重刑犯人被格外开恩,允许出来放了一会风一样。
他和她曾经一起看过的每一样风景,他都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多遍,直到确实看腻了为止。
他没想到的是,对于这些东西他竟然也有看腻的时候,是因为他太过悲伤了吗?
风没有答案,花也没有答案,天空和大地更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