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在我眼中,天狗一族都是讲究又不过分讲究的低调妖怪,虽然整个族群的气质都偏清冷,但是对待和晴明公渊源深远的我还是很友善的,接纳我时不时过去蹭吃蹭喝,还爽快地和我发展了友谊的小船儿。然而,大天狗,崇天苍之介玉章,绝对是一块硬骨头,难伺候的程度和狐狸们简直有一拼。
是的,这个人,极其冷淡。
我从小到大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天狗一族的聚居地爱宕山度过的,但是和他相处的时间却屈指可数,几乎每次他都是离我远远的,充其量在高处给我一个居高临下的斜睨。去年过年他们鬼王之宴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在房间门口他出门我进门两人狭路相逢,顶着大狐狸的凝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然后就躲瘟疫似的飞走了。
在屋子门口,还有回廊呢,直接,飞走了。
要不是知道他就是这么别扭的性格,我还以为我哪儿得罪过他呢。
其实天狗是冷淡又温柔的妖怪,大多只追求与强者的对决而不屑于为难弱者,表现在整个族群的品格就是悯生。在这个场合下看,看来他也是来救我狗命的。
更正,是救我和伏黑甚尔狗命的。
五条悟凝视着这个方向,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在看伏黑甚尔,还是在看我。
“谢谢你苍之介,我希望能尽可能地和平解决这件事情,先让我试试吧。”我朝他鞠了一躬。
他矜贵地微微颔首回了礼,展开乌黑的羽翼飞落回鸟居顶。
我定了定神,走向五条悟,他身上还浸着他自己的血,几乎是我印象中六眼之子五条悟最狼狈的时候,但是我知道这反倒成就了他,从今以后他将会是站在咒术界顶端的那个人物,任何人都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你好啊阿樱,刚才真的吓了我一跳呢,”五条悟看着我走过来,垂着眼眸,刚才的疯癫已经几乎看不到残留,声音放得很轻,“现在呢,你要替他向我求饶吗?”
“甚尔哥纯粹靠自己干翻了这个世界,是当之无愧的强者,不需要向任何人求饶。”我直视着他,“我来,是请求五条君放过我。”
五条悟微微睁大了眼。
“目前的十五年中,我有十四年都是作为禅院琉璃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于我来说禅院这个姓氏记录了很多痛苦,我也不太想回忆,不过确实经历过的事情就算想忘也忘不掉,而且仔细想想也并不都是痛苦。”我攥紧了手,“我在禅院家的亲人只承认甚尔哥一个,虽然他会口无遮拦地说不适合小孩子听的话,每次一露面就叫我请客吃饭,但是我还是非常感谢他在本家帮爸爸恐吓那些渣滓,非常感谢他在背后替我教训那些欺负我的孩子,非常感谢他明明看过犬夜叉还是配合我的胡扯放我和理子一条生路,我很珍惜……”努力不让自己有一丝退缩:“对不起五条君,你是被伤害那个我却还是要这样勉强你,但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亲人,求求你,放过我吧。”
五条悟看着我。
“喂樱,”伏黑甚尔在我身后说,声音又恢复了那股讨人厌的漫不经心,“反正也是输了,死就死吧,不用——”
“你闭嘴伏黑甚尔,”我头也没回,“咱俩的账一会儿再算。”
“我跟你有——”
“你想人活着但是钱没了吗?”
他乖乖闭上了嘴。
五条悟终于眨了眨眼,挠着后脑勺别开脸:“老实讲我现在没有什么恨他的感觉——反正他也打不过我……”想起什么,转回脸:“天内呢?杰呢?”
“我跟甚尔哥做了交易让他把理子活着带过去,等他交了任务我就可以再把理子抢——”我扭头看向窗户爆炸的盘星教大楼,“现在估计我老爸那边已经很顺利了。”再度叹气,拉了拉白藏主的袖子,小声叫他去提醒大狐狸一下,继续交代:“杰前辈受了伤,不过不会危及性命,我把他托付给秋哉叫秋哉带他去硝子前辈那里。”
“这样啊……”五条悟喃喃嘀咕一句,耸耸肩,“那我这边就无所谓了,不过因为我还是有点不爽,所以阿樱你要满足我一个要求才行。”
“你说吧。”我毫不迟疑。
“樱。”苍之介出言提醒。
“没关系。”我再次说,“你说吧。”
应该是答应的态度太干脆了,五条悟反倒愣了,突然变脸气呼呼地瞪了伏黑甚尔一眼,用小孩子赌气一样的语气:“我要你以后叫我悟!不许再叫什么五条啊五条前辈啊,就算五条君也不行!必须叫我悟!”
“你原来好这一口吗?”我震惊地瞪着他,“光听杰前辈和硝子前辈两个人这样叫不过瘾是吗?御三家盛产缺爱小孩?”
“啰嗦!你好烦啊!”五条悟脸上升腾起薄红,“就说你答不答应!”
“那有什么不答应的?”我马上拍板,“悟,从今天起你在我的词条里面跟五条就划清界限了,单名一个悟,我金羽宫琉璃樱发誓要守护世界上最好的悟,可以了吧?”
五条悟不知道闹哪样红着脸点头了。
“真是目睹了一场丧权辱国的交易啊。”伏黑甚尔居然还在一边说风凉话。
“你闭嘴,”我按了按越来越疼的太阳穴,“你杀我朋友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明明我前天刚去看过被他抛到脑后的闺女儿子。
他还不知道老实待着,偏要嘴上讨便宜:“大小姐,金羽宫家到底看中你什么了我现在真的前所未有的好奇,反正在我看来……”啧了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阁下如何想毫无意义,”苍之介在我之前出言,眼梢一抬显露一片霜色,“既然是樱的意愿那么吾辈就要尽心竭力驱驰奔走,那些人类的微末无聊理由,吾辈是不会在意的。